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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遗星狙击(三)

衍星迹 灯洺 5156 2024-07-11 14:31

  “魏理寺。”

  “黎统领、邵侍郎。”

  马车停下,赵水掀开车帘走下,望见对面的两行队伍。

  领头的其中一人骑马,是赵水在择天山星考时见过的天衡门前辈,姓黎,后面跟着的都是身着兵甲的带刀侍卫;另一个队伍前是辆马车,随行的人较少,走下来的人雍容翩翩,面带笑意。

  黎门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仿佛看谁都不甚满意,相比之下,此时的魏叔空反而变得拘谨和善了许多。

  “城主告令,命出城迎接星门弟子,护送回城。”黎统领说道。

  “是。”魏理寺回道,往旁侧开身。

  站他身后的赫连破走上前,拱手道谢:“赫连代表几位弟子,多谢黎统领、邵侍郎好意。”

  “诶,世子客气了。”邵侍郎摆手笑道,“本官只是顺道与黎统领出城过来,眼下各地冒出纷乱,城主恐粮仓吃紧战备不足,命本官先行视察。”

  “辛苦邵侍郎了,此去路上务必小心。”

  “嗯,本官告辞。”

  “慢走。”

  马车晃悠悠走远,黎统领扫视一眼面前的几人,翻身上马,命令道:“左队在前,右队留后,掉头回城!”

  “是!”持刀侍卫们大喝道,气势如虹。

  被这么一群人保护着,赵水觉得安心不少。但坐在车上,四周压抑无言的气氛总让他有种被押送般的别扭感。

  静默地往前走了一段,他听到车前骑马的两人总算开始交谈起来。

  魏理寺先开口问道:“这几日都城中可有发生何事?”

  “城主急调武官,传令战备。玉衡、开阳与摇光几位门主已被派往叛乱之地,我等回城后亦会承接军务。”黎统领言语平平地回答道,“魏理寺可还有重案在手?”

  “还有一案未解。”

  “可有眉目?”

  “还差线索,难以确定。”

  听着他们干巴巴的对话,赵水觉得跟方才的沉默一样无聊,便斜了斜身子靠在车板上,闭目休息。

  “这么紧急调邵侍郎出城,城主之意是要速战速决?”魏理寺问道。

  “是,一鼓作气,方能最大程度地打压气焰、安抚民心。”黎门人回答道,看了看远处的官道,垂暮的雾霭升起,氤氲在变窄的路上。

  “除此之外,黎统领可知城中是否出现其他蹊跷的案子?”

  “未闻,不知。”黎统领敛言片刻,像是勉强努力回想了下,又道,“不过方才同邵侍郎出城时,他提起前段时间天权门官员被杀一事,说在死前受到匿名血信,碰巧他也收到一封,不知……”

  “匿名血信?”魏理寺言语一紧。

  赵水也猛地直起身子,睁开双眼细听外头所言。

  但已无对话,车外响起了一阵由慢转快的马蹄声,赵水从车窗探出头去,只见魏理寺已策马往邵侍郎走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停步!”黎统领下令道。

  邵侍郎的马车队伍已拐入道那边,不见踪影。

  赵水刚觉心安,便见远处的拐道处出现了两个人,迎上魏理寺的马就直接跪地。

  行色之间,似是不妙。

  “黎门人,我等过去看看。”赫连破下车拱手道。

  “世子莫走动。”黎统领一口回绝,目不转睛地命令道,“苏弟子,你带人去看看。”

  被点名的苏承恒立即上前回应,赵水见他看了自己一眼,点点头,与他一同往拐角那边飞奔而去。

  车队的人马就在拐弯后不远的地方,此时跪了一地的随从。

  赵苏二人走上前时,一开始还看不清究竟发生何事。面前是一方种着庄稼的郊田,夏日的早稻一片翠绿,一直延伸至脚下,与他们所在的土道,上下足有两人多高的差距,像一处小断崖。

  路边有一笔直的木板,悬挑出去很长。

  而板下的那一片水稻中,横躺着一人,正是方才还精神奕奕的邵侍郎,此时肚穿长刺,吐血而亡,两只眼睛还瞪得很大,看着这令人不能瞑目的世间。赵水这才发现,除了齐齐冲天而生的稻草外,木板之下还有许多纵横成排的刀刃——

  一根一根扎进土壤,细刃寒光,与稻草一同染着血红的珠痕,混作一团。

  “刚才发生了何事?”苏承恒问道。

  “刚、刚才,我们走到一半,发觉轿子里不太对劲,叫也没人应,就掀开来想看看,结果发现里头没人,只有一袋石子。我们到处找邵侍郎,这马车突然自己动起来跑了,我们追过去时,就看到、看到……”被询问的人哆嗦着手指指向面前的悬木,说道,“看到邵侍郎他已经坐在了木板头上,站起来后,便跳了下去。”

  “跳下去?”赵水对他的形容感到不解。

  毕竟谁看到下面有这样几排刀子,不是赶紧后退躲得远远的?

  那人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语糊在了嘴上。

  “莫慌,慢些说。”苏承恒搭着那人的肩膀,轻声道。

  “我们不知道……邵侍郎从木板上站起来的时候,看样子是已经站稳了。原本以为他会往回走,就放松下来,谁知道怎么的,邵侍郎他突然就、就跳下去了。”

  “当时可有其他人在木板旁边?”

  “没有,只侍郎一人。我们发现之后立马跑过去,可惜,已经晚了。”

  赵水与苏承恒随着他的视线再次望向木板下的稻田,此时魏理寺正蹲着身子在尸体附近检查,一会儿探探尸身,一会儿往四周张望,同时还跟旁边一位随行官员说着什么。

  而临近道旁的下面,好几处稀疏的水稻被踩踏倾倒,通向尸身旁。

  “这是你们的?”苏承恒指着其中好多双脚印,问道。

  “是。当时心急,能下去的都下去了。”

  “所以就算有其他人的脚印,也被掩盖其中。可有注意当时是否有他人混入你们中?”

  “没有……”这话刚刚魏理寺也问过,那人只能汗颜回答道。

  赵水往旁边走了走,回头望望来路,发现从与他们打过招呼到这里,只有短短一两里的距离。他又走到马车旁看了看,车身很大,里面的坐塌上堆个袋子,散出黑石。

  榻下有一空暗格,隔门已被打开,里面正好可以塞下一人。而暗格旁,竟还有一个圆盘状的开口,掀开盖子,便是车底。

  赵水半撑在马车里,寻思道:“若将邵侍郎迷晕后藏身暗格,自个儿躲到车底,等人发现侍郎不见慌乱寻找,的确可能给犯人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驱动马车。可这车前后都是人,他又如何做到溜上来的?”

  “用车之前,已经藏匿。”苏承恒说道。

  “你是说——”赵水瞪大了眼,再看暗格,恍然道,“是了,稻田尖刀显然早有预谋,看来他是计划好了每一步。”

  “嗯。”

  “这‘大变活人’的法子还挺妙。既然这车特地做过,问问行车的车行,应当不难找。诶,你们谁知道——”

  从车帘里钻出来,赵水一回头,只见魏理寺的双目发寒地立在面前,差点儿吓得他一哆嗦。

  “魏理寺。”他贴着车板往旁边绕开一些,赔笑道,“可需要我们帮忙?”

  “不必。”魏叔空说道,“回去。”

  说完,他快步往回走,赵水刚忙小跑着跟在后头。

  “魏理寺,您不查了吗?”

  “已查清。”

  “这么快?”赵水惊讶道,又加快了小跑的脚速,“敢问邵侍郎是如何遇险?”

  魏叔空加了内力走得更快,赵水跟苏承恒也加快速度,一脸困惑地跟在旁边,皱着眉头看着他,似乎一边思索,一边在期待他的答话。

  这俩人的轻功倒是不错——魏理寺心里嘀咕一句。但被这么一左一右跟着,实在让人有些不自在。

  “掉落刀林。”魏叔空冷冷回道。

  “不是他杀吗?”

  “是他杀。”

  “如何做到的?”

  “……”

  魏叔空闭了口,鼻间呼气,看样子像是有些恼怒了。

  赵水刚以为他不会再搭理他们,下一瞬,一只拳头突然冲向面颊。

  上挥臂、下旋腿,魏叔空骤然跃起,同时往赵苏二人攻去一招。

  毫无准备的他们下意识地退身躲闪,可本就行步快速,这么骤然缩力,重心不稳,二人顺着贯力旋身撤步,才稳住了身子。待再抬起头,魏叔空已经甩下了他们走远。

  “原来是这样。”赵水了然道,看向苏承恒,两人会意一笑。

  突然的出手使人失重,倘若邵侍郎刚站起时,有人在下面抛物给他,或是做别的引诱他躬身,一旦下意识地出力,四下无依,在旁人看来的自行掉落,便在所难免。

  “又是一个避开星垢的作案之法。”苏承恒沉眸说道。

  “连环杀人……”赵水寻思道,一抬头,魏理寺已追上前头的车队。

  赫连破他们竟然没等在原地,已经乘着车,晃晃悠悠地往前方去了。雾霭沉沉的官道上,只剩尘土飞扬。

  “不是吧。”赵水叹道。

  也不等等他俩。

  二人只好加快脚步,冲着渐渐没入雾霾的队伍追去。

  “嗖!”

  一声疾响,余光中苏承恒的身影突然没入旁边的草垛中,倏忽不见。

  “老苏?”

  “嗖!”

  又是一声,草后蹿出一条长鞭,直扑赵水的腰间。

  他刚欲翻身躲避,忽而看清那掠过眼前的鞭身是熟悉的黑红之色,于是怔愣之中忍住力道,任由那长鞭缠住腰身,扯往道旁。

  迎面撞上一从杂草,赵水一落地,便被几人七手八脚地压住,连嘴巴都堵得喘不过气来。

  “嘘——”付铮向他道。

  “唔唔。”赵水闷哼两声,这才避开卫连那发咸的掌心。

  赫连破蹲在几步之外,身上的衣衫竟换成了侍卫穿的灰色麻衣,脸上还蒙了面。

  他向他们挥挥手,面前的几人点头,猫着腰跟随他往草垛后的苞米地钻去。带着满头疑问,赵水跟着在一摊又一摊刺挠的苞米叶子中穿行许久,差点儿把人家的田地踩了个遍。

  终于来到一处无人的羊肠小道上,他们这才敢大口地喘气。

  “你们不是在马车上吗?”

  “发生了何事?”

  赵水与苏承恒同时道出疑惑。

  赫连破一边带着他们快步而行,一边答道:“黎统领察觉前面有异样,派人探路,有恶人埋伏在入城处。”

  “数量怎样?”

  “二百人,有陷阱火药,黎门人与魏理寺可以应付。”

  “那咱们去哪儿?”赵水看着已然黑下的天,与远处已经燃起的遥遥火光,寻问道,“不回城吗?”

  “黎统领已与父上传过星语,据地方来报,各地起势的恶人正往都城聚集,这只是第一波。”赫连破答道,“父上决定将计就计,让他们误以为我在黎统领的护送下已经安然入京,把恶人引来一齐对付。他们冲我而来,我若身在都城必定激起他们怒火。若到时发现补了个空,乌合心散,易于灭之。”

  赵水“哦”了声,刚点头,又皱起眉来道:“所以现在护你的,就我们几个?”

  这城主的心还真大啊。

  赫连破回头看向他,笑了,说道:“足够。”

  “……”

  有其父必有其子,江湖路远,还不知道遇见什么坑呢,他还真敢藏。

  “我们所往何处?”苏承恒问道。

  “恶渊海。”

  脚步一顿,苏承恒讶然。

  赵水在听到这三个字时亦是浑身一凛。然而行步匆匆,知晓不可多说,二人便忍住了疑惑,没往下再问。

  他们顺着小道奔出好几个村子,直至到达一处矮丘的山脚,上有树田砖房暂可藏踪。于是加速上山,几人找了处茂林环绕的洼地,暂时歇下。

  “这是魏理寺离开前留下的案卷,与邵侍郎之死也有关。”赫连破从怀中掏出一短纸卷,在地上摊开后燃起两只火折,立在一旁。“城州突发暴乱,他被派往镇压,因此查案一事,父上命我们继续。”

  案卷上画着三个人像,是遇害的死者。每个人像的后面,都详细地记录了姓名年岁、生平经历,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篇。

  第一位是名官员,天权门人,收到匿名信后因公出差,失踪三日后在山中被发现,丧身于猛兽之口。初步判定,是身携用于星算研考的磷物,导致山火,被逼无奈穿过独木栈道,与对面野兽厮杀求生,不幸殒命。

  第二位,是个押解犯人的官役,在看了匿名信后到处寻写信之人,与先前押解过的恶人碰上,被杀。

  第三位,便是宁家夫人。算上今日的这位,已经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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