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幻境之内。剑塔第二十四层。

　　自东流入塔以来，过了莫约一刻钟。这一刻钟里，他几乎毫无缓滞，一口气登上了二十四楼。

　　直到这里为止，所有名剑虚影以及剑意化身都不是他三招之敌。永夜剑锋过处，生机再无。

　　甚至在此期间，他还抽空与永夜剑灵进行了一番交谈。而交谈的结果就是，东流知道了剑灵目前的状况尚不稳定，也只有在剑塔内部，她才能借机显化。

　　理所当然的，东流询问了相关的解决办法。事后却被告知若想得到完整的永夜，需要他去一次界外之境。

　　但当东流问及界外之境在哪里时，永夜却回答她也不清楚。她表示自己的记忆有所欠缺，只记得那是一片幽暗死寂的地方。唯一的特征是天上没有明月皎皎，只有一轮血月永恒照世。

　　对于永夜的这番回答，东流想了想，并没有往下接。理由当然是他目前没时间去什么界外之境，而且依剑灵支支吾吾的态度来看，那所谓的“界外之境”定然十分危险。

　　况且据东流了解，整个神魔大陆，没有哪个地方的月亮是永恒不落的。当然，或许这也是他见识太浅。

　　但这其中更大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那地方不在神魔大陆内，而是处于其它位面。

　　如此一来，不论其间凶险与否，这一来二去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都是现在的东流所不能承受。

　　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如，先在塔里找到紫苑。

　　在如此念想下，东流与剑灵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而当东流全然按下此事时，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剑塔二十四层。

　　一路行来过于顺利，竟让他觉得这座塔有些名过其实。

　　当然，原因还是有的。毕竟这只是紫苑意识空间里的产物，难度略小也可以接受的。

　　只是这样一来，这座塔里的数据就再也没有了参考价值。

　　脑中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一道金色光矢陡然而现，夺人眼目。不过东流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晓，这个虚影同样威胁不到他。

　　所以眼看着剑意化型执剑而来时，东流仅仅周身灵元一震，翻掌负手间，永夜随心意动，阻挡在光人面前。

　　短兵交接，剑律四动。永夜随主而运，光人尽其所能。然，交手之刻，高下立判。

　　起手之间，一柄黑剑突破光人防御，一剑封喉，光人随之消散。与此同时，名剑虚影黯然退去，回归原位。

　　正此时，虚空波动恰时传来，东流看向右后方。那里有通往下一层的石梯，只不过这一次，东流脸上首现迟疑之色。

　　因为石梯背后传来阵阵有如实质的压迫，这压迫感东流很熟悉——它，来源于紫苑。

　　“二十五层吗……”

　　一番自言自语后，东流不再迟疑，收剑回防，步入下一层空间。

　　熟悉的空间转变之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东流面前。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与紫苑有七八分相似。她位于室内以北，面向东流，周身剑息浮动。而在其前方，有一柄名剑虚影光芒黯淡。

　　从其模样来看，应是幼年紫苑通过了这一层的试炼，正在调息回元。而东流的出现很明显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也因此，少女睁开了眼。

　　开眼刹那，强大灵元压迫而来，紫黄长裙无风自动。

　　叱——

　　一声脆响，湛蓝长剑猛然出鞘。苍蓝之瞳韵生冰寒刺骨，武道心眼窥探道者破绽。

　　相见片刻，幼年紫苑不由分说，决然出剑。

　　幼年紫苑的剑与她现有的佩剑一样，而这柄剑东流虽未曾听说过，不过他仍然知晓名字。剑名：流萤。

　　至于原因，当然是东流能“看见”。但可惜的是，在意识空间里，东流视野里的蓝芒隐隐不可尽现，所以他的推断，也仅是通过“剑身”来判断。

　　不过身处外界时，自东流与紫苑之间的关系越发密切之后，东流就能从他的视界里查看到紫苑的个人信息。

　　从〔社交〕一栏里，依次有〔师徒〕和〔好友〕两种分组，其它位置一片空白，看样子还有什么未知等待东流去挖掘。

　　只不过这两组分组里，总共只有两个人。这两人，分别是〔师徒〕里的天江和〔好友〕里的紫苑。

　　至于〔师徒〕里的另一个人，已经随着他的身死，永远地消失在了东流的列表里。

　　其实东流也只有通过这两个列表才能反复观看到其他人的信息，正常情况是所有在他视野里出现过的人和物，第二次出现时就不会在汇聚蓝芒形成信息。

　　这也是东流能断定他与澹台郁弥此前见过的依据。只是这样看来，这“系统”还是存有弊端。

　　不过这弊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它所遗留的空缺可以借由“记忆力”来填补。

　　而东流的记忆力自是极好。所以在看到幼年紫苑出剑之时，他就预判出紫苑的出招顺序，并做出了相应的举措。

　　他想的但也简单：意识空间里幼年紫苑之所以停留在这里，无非是因为第二十五层就是她的“极限”。

　　所以只要迅速制服她，并告诉她自己是来帮她登塔的，届时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令东流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幼女与他熟知的紫苑全然不同！

　　交手第一式，紫苑灵能倏提，长剑破空斩至。东流猝不及防，顿落下风。

　　交手第二式，东流携剑回防，剑意密布四周。然，一刻之间，漆黑魅影中忽现湛蓝剑气，使得东流内心大震。

　　交手第三式，紫苑再不迟疑，欺身而上。举手投足间但感大成剑技，双剑交辉中东流节节败退。

　　对拼短短片刻，紫苑占尽上风。而东流灵元尚提不及，再遇逼命一剑。

　　“剑之始•荒道殊流！”

　　剑未出，但感八荒四野剑意茫茫。甫出手，再见名剑幻影和合而攻。

　　剑不过四式，只见幼年紫苑攻势凌厉，逼迫东流避无可避，于是杀招即现。

　　反观东流，败势已显，退无可退。所以灵能猛提，天晓经典玄玄化运。

　　式方起，幽暗死寂的气息弥漫开来，超越“人”之所能的一剑惊现剑塔幻境。源于“系统”铭刻之招，力撼紫苑无双剑威。

　　“天绝俱灭！”

　　轰——

　　极招冲突，灵能猛然一爆。光华中，蓝黑剑气极致相对；光华外，幼女高举流萤，双目清寒中剑息更盛：“剑之初•冥道残熙！”

　　一时间，冷彻之意铺开遍地。而在光华内，受剑气缠身尚不得脱困的东流则在无尽剑意中，闭上了眼。

　　“永夜……”

　　一声轻呼，刹那间，时间如水波停滞，万物静止，唯有东流独立在时间洪流之外。与此同时，永夜剑境中，儒衣青年睁开了眼。

　　东流出现之刻，剑灵幻化再现，随即屈身一拜：“主人。”

　　“你所说的，我已经想好了。我答应你的请求，作为报答，我需要你的一切掌控权。”

　　“是！主人。”

　　剑灵虔诚一拜，东流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伸出手，凭虚一握。剑灵见此，随即再次幻化，流光一转，漆黑之剑出现在东流手间。

　　一瞬之后，东流神识再度回归己身。睁眼之刻，眼里流光转瞬即逝，细细观之，正是永夜古朴厚重之尊。

　　身外之剑如期斩来，然身处灵能漩涡中的某人却在平静从容中信手起式。

　　“天晓经法•尽心篇•洪荒典葬！”

　　招起之刻，无端玄流冲破灵能之限；招出之际，清平剑息正对暝暗剑气。

　　嘭——

　　更为沉闷的声响传遍境内，但见两人极招之处，虚空坍塌缩陷，露出其间亘古无垠的黑暗。

　　而在极招冲击过后，位于高处的幼年紫苑仅仅后退三步便将余威卸尽。东流则在半步未退中灵元涣散，剑气破散间腹腔再添新红。

　　鲜血溅开满地，人也在极大创伤下摇摇欲坠。只不过身为一个体力无穷的怪物，东流终是撑了下来。

　　“果……噗……”东流抬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一句话尚未说完，便遇气血上涌。

　　吐出口中血水后，东流抬头讪笑道：“虽然系统提示我，你的威胁程度过高，但我确实没想到这个年龄段的你竟然如此可怕……”

　　对于东流的废言，幼年紫苑如若未闻。她只是抬起手，剑息攒动。平静的眼漠然生寒，执剑的手杀意未绝。

　　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压力，东流擦掉嘴角的血迹，沉声一喝：“既如此，再来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语，细若喃呢，声若蚊蝇。仿若来自九天，空灵飘渺；又似传于无间，阴冷森郁。

　　“剑之形•末道穷冥！”

　　剑起，骇人威压掀动灵元惊爆，无色之光吸纳四方玄能。幼女极招再现，恐怖意象轰然爆发。剑气凝而不散，杀意直灌儒者之身。

　　腹部剑伤还未愈合，再遇杀意临身。即便东流如何特异不凡，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然，目视如此极招且身负重伤的青年，却在杀意风暴中眯了眯眼。眼里有暗光流转，也有笑意浮现。

　　噗……

　　幼女执剑斩来，剑气极致，东流来不及反应，只能堪堪携剑回防，便受极招斩至。

　　所幸东流最后一剑迫使幼年紫苑的行剑轨迹发生了一些改变，这才让他活了下来，而不是当场毙命。

　　饶是如此，东流此刻的状况仍不乐观。虽然紫苑强行催动未竟之招，但她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气息紊乱，而东流却是付出了一条左臂。

　　“咳咳……”血液顺着喉咙从嘴角溢出，东流费劲的咳嗽两声，终于将血渣清出。

　　“果然，你修炼的并不是轮回剑典。”

　　这是对拼第四式后东流就发现了的问题，只不过发现与否并不能改写战局。

　　此时，由于幼年紫苑需要时间平复灵元，所以东流乘此机会将其提出，并试探对方的反应。

　　可惜幼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目光冰冷一如此前。

　　眼看着幼女灵元再提，东流内心黯然一叹：“到此为止了吗……不过，末道之剑就已如此生涩，若是再逼出一两式，或许对紫苑领悟自身所学有所帮助。”

　　事到如今，傲气如东流也不得不把目标从“帮助幼年紫苑登塔”转变为“让自己成为第二十五层的试炼对象”。

　　“倚空……”为了逼出紫苑能为上限，东流无视己身伤躯，再运玄空之招：“……玄明！”

　　咚～

　　漆黑长剑化韵三光之色，无边剑气应和玄空之能。虚空中，一口幽潭隐隐作现，水声里，沉寂如渊之意恢然爆发！

　　与此同时，半空中，凭空而立的幼女则在气息大变中灵力急催。

　　一时间，充斥着不协调的剑律响起，矛盾与冲突之意再不得隐。

　　“剑之声……”冰冷的话语诉说着招式的名称，但随之即来的则是半空中幼女娇躯一颤，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四方灵能威压陡然一变，然而一瞬之后幼女强忍不适，使出本该存于理论中、还未完善的剑式——

　　“……妄道靖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