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欲信任别人,换句话说,要想得到信任,你必须先信任别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直到中午,我走进老神医的房间,抱拳说:『神医今夜就过来治病吧,我还得安排一下后事。』
『善哉。』
老白陀拱手道:『将军之胸怀坦荡无私,光明磊落,令人钦佩。』
我摆摆手:『治不好的话,神医也难逃杀人之嫌啊,我倒是担心这个。』
『请君放心,老朽定然竭力而为,将军不必挂忧性命。』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啊……』
寡人点点头,独自迈步走出房间。
下午,只觉得精神更差——眼前快要看不清东西了。
众女哭泣着围在床前,连坚强的露易丝和露露耶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头风犯了,如今算是天命将至。
怨不得天地人啊……
我望向众女,虽不见她们的表情却已经听见了她们的哭声,便苦笑一声。
『死是生的开始,我立志报国安民、浴血奋战,今革命尚未成功,诸位仍需努力,我今病危,如若他日不幸殒命,届时将不能再与各位相叙,今特以后事相托。神龍军团不可废除,秩序仍需维持,诸位各行其事……』
说罢,我望向了穹琼她们:『穹琼,像你们这么体贴的人,到哪儿都会有人要的,就自己去寻出路吧。』
『二英长……』露易丝与我感情最深,扑倒在我身上大哭。
寡人苦笑道:『我的死无关紧要,如果这样的事情真发生了,你们不必难过,死是生最后的延续了——葬礼也不要办的太隆重,以免劳民伤财,不要犯了大兴土木砍伐神树的过错。随便找个黄土堆就好,要么埋了要么火化了吧。我在这人世,不过是一个转眼即逝的存在,兴许连光也不算,喂,别哭啊……』
叶昆·马修从门外匆匆走入。
『领主……刚才凯根遣使而来,并没有见女王,而是要求见领主。』
『嗯?』
寡人下令将使者代入,其带来一书。
咱看不清,动了动手,示意他们来念。
叶昆·马修接过手书,念道:『凯根久知天命已归阁下,今日海尔迦要是没有二将军,贵军如同名存实亡——将军在海尔迦威名远扬镇国安邦,今伏望早正大位,名正言顺的统治国家。凯根愿意纳土言和,安享晚年。』
寡人沉默一会儿,仰天哈哈大笑。
『凯根以歹毒狭隘之心猜量君子坦荡之腹,他竟以为我会因为病入膏肓而糊涂的犯下篡逆之暴行。我二英长虽病重,精神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我如今尚且不昏,亦未丧心病狂。来人!直接将此书信交给女王,另将使者绑去听候女王发落!』
『是!』
叶昆·马修呼喝卫兵进来抓人,使者大惊失色的求饶起来。
『女王权势衰微,阁下取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将军功德巍巍生灵仰望!今我国王也愿屈尊言合,共享太平。如此天人之应,如此异气齐声。阁下为何充耳不闻呢?此时最宜应天顺人,早正大位。』
寡人冷笑不已。
『得民心者得天下。』
使者一听,霎时间如鲠在喉,不知言语。
寡人说道:『一个人如果得不到民心,不会举贤任能,也没有驾驭苍生的德行,他就是再怎么称王称霸,再怎么建立雄极一时的功业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一转眼就化作过眼云烟了。一个王者驾着船行走在江河上时,他应该时刻清清楚楚的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不是驾驭江河的人,而是借着江河的力量才能浮起来,船才能在水面上行驶。这种道理放到天下也是共通的,一个国家的君王如果以为民众们安居乐业全部全部都是他的十分功劳。好像他是民众的再生父母那样,这也是不得民心的。因为真正的大德者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恭敬对待民众的,更要明白一个国家是最先有了千千万万个民众安居乐业然后才会有兴旺的国家。换句话说,你能驾着船一定是因为江河很广阔深邃,而不是你的船自以为有多么好的性能,用了多么好的木材去炫耀自己。』
寡人对身边的人说:『我这一生对苍生还没有造福,他煽动我称王叛变,这是不可能的。在下这个无功无德之人不会成为海尔迦的千古罪人。更不会让我的国民自相残杀,在我看来,莫沙国许诺之权势富贵才是过眼云烟,哪怕是千金之山,也不及我心头的一个義字重要!』
寡人默默的躺在床上,长叹一声,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自我这一生以来,杀戮,残暴,如此没有人性的景象反复在上演。
我没有极限的想要阻止邪恶,可下场呢??
我说过,我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许这话听来很粗鄙。
但是,我很清楚,这世界上,有资格当正人君子的人少之又少。我没有他们那么高尚伟大的志向。为我的宿命拼命,就是命运。在这其中,我说过了,任何事情都是我要遭受的命运,只是人生的一部分罢了。
呜呼!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不要遭不得骂,受不得屈辱,但是,也不能逆来顺受,该发怒的时候,自然要发怒。
怒火能杀一人而救千万人,则为了怒火死去亦然值得。
我昏昏沉沉的,无事可想,中途似乎是见到了大小姐,脸上被一阵柔软的触感袭击了。
『你来了……』
我无力的开了口,大小姐置身于那并不存在的黑暗中,破涕为笑。
『干什么这么难受?』
我没有答话,只是笑。
大小姐贴在我的脸上:『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现在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她语笑嫣然的说:『那是因为你笨~』
『……大小姐。』
『嗯?』
『我们……我们来生,还会相遇的吧?』
『何必等到来生呢?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即便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们也总是相伴在一起的。即便我们已经堕入过去的尘封了,那也一样。』
『……大小姐。』
『嗯?』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你还没有说呢。』
『……』
或许,就这样死去,其实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吧?
我不喜欢做必须去做的事情,因为那太艰巨,太困难了。
然而,我也不得不做。必须坚持到底。
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这次不做,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为了宿命,竟会让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当然,我生来,就学不到人们的“聪明”。
亮出了刀锋,为了冲破极限,倒下也是悍然的。
我不再往回看,什么奋斗的过程,那种东西不重要吧?未来更应该拼命的去把握,不从这一刻继续努力的坚持下去,过去什么的,只是梦幻泡影,不过是功劳簿上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