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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姻缘天定

  三杯过后,青梅回来了,将手里一片碧绿树叶捧至月老跟前。

  吕洞宾道:“菩提叶?”

  月老微微一笑,拈起叶片扔向空中,叶片轻柔飘舞,逐渐舒展成一册书簿。月老提笔在空中书写几笔,书簿自行翻动,到其中一页停了下来,只见那书页上写有“展昭”、“沐晴云”二名,名字间一红线相连,只是那红线时而显现、时而隐去。

  吕洞宾指着名字道:“是他,我听说过,他是……”他略想了想,道:“追随文曲星之人,非泛泛之辈。只是你月老牵的红线乃天定的姻缘,怎么竟不清不楚起来?”

  月老道:“这二人本是世修的姻缘,可红线却无论如何也牵不上。我着童儿一番查证,才发现是轮转殿一名鬼差误了别人投胎的时日,把本该投胎在宋朝的这名女子错投到了千年后。历来红尘中,姻缘千千万万,即便是正缘,偶也有或因劫数、或因变故成不了的,通常待下一世断缘再续,我们殿里备下名录、情由,以五百年为期向天庭奏报一次也就是了。所以我原想,既错投了胎,这一世也只好作罢,让这二人再多修一世。我这么跟薛殿主一说,他却不肯。”

  吕洞宾道:“他又如何说?”

  月老道:“他说姻缘虽能如此,投胎之事却非同小可,是断然不能轻易了了的。此事他有失职之罪,连带他手下的判官也难脱干系,遂去向十殿阎王请罪。阎王爷说,既是时日误了,若能朝过夕改,令那女子心甘情愿归于宋朝,两人断缘再续,倒可免他一干人等罪责。”

  “呵呵,”吕洞宾道:“我虽知道将那女子带回宋朝并非难事,可她又如何肯心甘情愿归于宋朝?而且让她从此离开生养之地,岂非对她太过不公?”

  月老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们约定以凡间三年为期,若他二人相见却不能情投意合,就让那女子仍回原处,只当不曾见过。薛殿主也甘愿领罪受罚。”

  吕洞宾仰头饮下一杯酒,他知道要消除或者置换凡人的某些记忆,对神仙来说并不难。

  “于是你就让你那徒儿下凡去撮合此事了?”

  “地府一时抽不出合适人手,而我那徒儿不弃你是知道的,一向心正意正,又敏而好学,我也正想历练历练他。”

  吕洞宾笑道:“不错。只是他这一下凡乃是肉体凡胎,又如何能牵线相隔千年的两人?”

  月老道:“为此我特上奏天庭,一来在他七岁时还他仙界记忆;二来允他在凡间使我姻缘殿的‘斗转星移’之术,以便他来去各时各地;第三嘛,我还给了他六道引路符,用符术便可为二人牵线搭桥。”说到这里,他得意地摸摸胡子:“只令他莫在人前擅用,以免泄露天机。”

  说话间酒已喝到一半,吕洞宾道:“您这位师父可真为他想得周到。不知现在进展如何了?”

  月老便苦笑道:“自从那女子到了开封,红线就一直如此。”他闭目沉吟,道:“还有三个月便到三年之期,成与不成,就在眼下了。”

  丹心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此时问道:“不弃现在是何模样?可否让我一见?”

  月老让青梅取来流光镜,置于桌上,隔空对着一弹指,镜中便呈现出不弃的所在来。

  “不弃,不弃!”丹心喊道。

  陈石正在废宅中安睡,听见喊声睁开眼,见到流光镜中呈现的仙界景象,展颜道:“丹心,好久不见。你是在姻缘殿吗?”

  “嗯。”丹心见镜中胡子拉碴的一张大脸,惊道:“你竟成了这幅模样!”

  陈石一脸淡定:“自然与从前不同。对了,我师父可在你身旁?我有事禀报。”

  月老闻言走到镜前:“何事?”

  陈石禀报道:“师父,徒儿向您禀报一事。近日徒儿推演展、沐二人的姻缘之时,偶然得知紫微星有难,便赶来京城,以求择机化解。徒儿自作主张,心中不安,还请师父指点。”

  月老道:“北宋国运正昌,仁宗仁德爱民,你若能助他化解一劫,乃是顺天应民,功德一件,你只管放心去做,但切莫行那违背天条之事。”

  陈石便道:“徒儿记下了。”

  月老又道:“你既推演展、沐二人的姻缘,我且问你,他二人相识甚久,但红线至今仍然时隐时现,你可知是何原因?”

  陈石道:“沐晴云对展昭虽有爱慕之心,奈何她当初无意来到宋朝,故而心中一直执念于自己的从前。”

  月老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陈石又道:“不过师父,从推演看来,近日会有极好的转机,只是似乎有凶险在前,徒儿也不知到底会有何事发生,只能尽力相助。”

  烟霞寺此时红叶烂漫,远远观之,仿佛庙宇飞檐都笼罩在一片瑰丽的烟云之中。沐晴云穿过佛寺来到塔林,但见寺里早已井然有序、恢复如常。无尘去了,自有新的住持主事,如同世间花开花落,寒来暑往,又岂会因一人的消逝而停滞?唯留亲友一声叹息罢了。她在塔碑前放下一束淡蓝的野花,正黯然感叹命运无常,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沐姑娘。”

  说话声并不大,然而沐晴云却未注意何时有人走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是在无尘禅房外见过几次的小和尚,和尚身旁还站着两位中年男人,其中一人身着官服。她道:“小师父,你找我何事?”

  和尚微微垂首,看向身着官服之人,道:“这是本县县令秦大人,有事要与姑娘一谈。”说罢双手合十,便离开了。

  秦立道:“沐姑娘,我乃无尘生前好友。”但见他面带笑容,气质儒雅,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沐晴云便道了万福:“秦大人有礼。”看他身后之人打扮,便料想是跟随他的师爷了。

  秦立又道:“自从无尘无端去世,我便一直在追查凶手,以求早日为他伸张正义。”

  沐晴云道:“不知可有凶手的线索了?”

  秦立道:“有,不过尚有一些疑点。不瞒姑娘说,近日我调阅了案发当日寺院的访客记录,想要找来访之人多了解一下无尘当日的情形,看到沐姑娘你也在其中,正想邀你见上一面,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真是难得。”

  沐晴云道:“我前些日子确曾来看望无尘大师,他……竟是在那一天出事的么?”

  秦立点点头,颇为沉重地叹了口气,又道:“沐姑娘,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不如随我回县衙喝口茶,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如何?”

  沐晴云不疑有它:“好。”

  秦立与沐晴云一同步行,又主动与她闲聊。

  “沐姑娘,你看这烟霞寺景色如何?此地虽偏僻了些,却是个静雅的去处。眼下正值枫红之时,若不是为了无尘一案,姑娘倒可在此小住几天,赏叶吃斋。”

  “秦大人说的是,我年年来此采药,一半也是为了山中的美景。”

  沐晴云见他颇为随和,也乐意与他攀谈。直到出了山门,秦立方上了轿。

  回到县衙,秦立带沐晴云去花厅相谈。

  秦立令人上了茶,又令王有志拿出烟霞寺的访客名录,依例问了她家住何处,是否婚配,作何营生,五月十一那日何时因何事到寺里的,在禅房逗留多久,有无旁人入内等,沐晴云都一一答了。

  秦立又问道:“我近两年因公务太忙,对我那老友也疏于关心,不知他是何时与姑娘结识的?”

  沐晴云道:“两年前我在寺里与众人听他讲经,他中了暑热晕过去,是我替他诊治的。”

  “后来姑娘也给他送过几回药来?”

  “是,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我在附近采到合适的草药就送些来给他调养。”

  说起送药一事,原是她回开封以后和展昭聊起在烟霞寺救人的经历,才发现原来他们也认识无尘。展昭说因包拯与静安寺住持智空相识多年,一年秋天,他们去静安寺赏叶时,智空说有个地方的红叶比静安寺的还美,第二年还真带着他们三人去了,那个地方就是烟霞寺。后来沐晴云再去那山上采药时,心细的公孙策便托她给无尘带了些温补的药食;她也放在了心上,倘或采到合适的草药就顺路给无尘送一些去。只是这些事与案情无关,沐晴云自然不提。

  秦立喝了口茶,又仿佛闲聊一般不疾不徐地问:“适才姑娘说起是在京城郊外经营一家小酒馆,可姑娘又常在山中采药,还能治病救人,不知姑娘的医术师承何人啊?”

  沐晴云答应过古长舟不向外人提起他的真实身份,因此答道:“并非行医之人,只是家里有长辈精通医术,在我年幼时也曾跟着学过一些,加上现在每年都会酿些果酒、药酒,自己又学了些药食同源之理罢了。”

  “哦,”秦立看了王有志一眼,问道:“你一女子在外奔波实属不易,既有家中长辈,为何不和家里人住在一起?他们不在京城么?”

  沐晴云道:“家道中落,我几年前与家人出来谋生,却走散了,已不知他们在何处。”

  秦立听到这里,与王有志会意一笑,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缓缓道:“你虽有自己的苦处,却也不该害人性命。”

  沐晴云对他这句话还没回过神来,秦立须臾间已换上另一副嘴脸,疾言厉色道:“好个狠心的妇人!你将无尘毒害致死,还在此花言巧语想要蒙骗本县!来人呐,将嫌犯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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