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花姐是位年近四十岁的女性,平日里健身美容吃营养餐一样不落,又精通化妆打扮,看上去就是位妙龄少女。
酒店经理看着眼前说话柔声细语的少女,直觉遇上了对手,对方说话太有技巧了,三言两语就令人不自觉的生出和朋友之间的那种亲近感。
十足的亲和力是花姐的天赋,加上从事服务业二十来年,对什么样的客人说什么样的话,花姐已掌握得炉火纯青,极少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基本上是没带足钱,只是进店坐坐的客人,会婉拒花姐的推荐,遇上这样的客人花姐也不好让人家非得开价格高昂的酒,再会做生意也得图个好名声。
但是,此时此刻不一样,她急需一个能见到慕子言的机会,使出毕生所学希望酒店经理能帮她递个话。
酒店经理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只是觉得遇上了高手,想多请教几招说话的技巧,“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您的名字,请问您贵姓?”
“别人都叫我花姐,”少女优雅得体的回答道,“您直接叫我小花就好。”
“原来您就是花姐啊!”酒店经理惊讶道,立即对少女伸出右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鄙人很是钦佩您!”
花姐从容不迫的握住酒店经理的手,俩人友好的握了下,“能被您听说过,我也很是荣幸!”
酒店经理松开手,做了个往里边请的手势,“这边请,大晚上的您亲自来定是有急事,咱坐下慢慢说。”
花姐连忙往相同方向伸手,谦逊道:“您先请,我也是听说杨总您好说话,这才没有顾及时间就来了,打扰您休息真是对不住。”
“没有没有,”酒店经理忙否定道,“我刚才是在想眼前这位语言大师是谁,一时走神了,还望您别见怪。”
俩人一齐往贵宾室方向走去,边走边互相寒暄了几句,等走进贵宾室坐下喝茶时,已经把基本来意说清。
酒店经理和花姐面对面坐在沙发椅上,中间放着淡蓝色的玻璃桌,天青色陶瓷茶杯上方漂浮着水汽。
杨经理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温和道:“明天早上八点钟,有一次抽签,签上的时间就是和董事长会面的时间,每只签有十五分钟,最早的从下午两点开始。”
夜间温度有些低,花姐双手捧着圆形茶杯,缓了两口气,优雅的笑道:“杨总,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麻烦您真的很过意不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早点见到慕董,我现在确实是很心急。”
杨经理思考了会儿,给对面的人建议道:“我给您指个人,您先去找部长,跟他说帮忙给董事长带个话,能不能让您先和董事长会面。”
花姐脸上还是优雅的笑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稍稍变味,“君谦先生恐怕没有空听我说这么长的话,实不相瞒,我和他之间有过一点小摩擦,倒不是怀疑部长的心胸,而是我自己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他帮忙。”
“咳——”杨经理不自然的低头掩住神色,抬头时已换上一张赔笑的脸,“那件事鄙人略有耳闻,是前部长不对在先,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明天一早,我亲自请您去见现任部长,尽力让部长给您把话带到。”
花姐坐在沙发椅上朝对面的人鞠了个躬,感激道:“真是多谢您了!”
“不客气,”杨经理底气不足的回应道,“我去让人给您开个房间?”
“又麻烦您了。”
“您别客气,别客气……”
……十分钟后……
杨经理心虚了一路,见花姐住进了房间,总算是松了口气,前部长干的那事他不是略知,是整个过程都清楚明白,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这个酒店。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丢人,杨经理深深地叹了口气,万一董事长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当时自己是不知情的?
唉!什么事儿……
凌晨时分,一辆面包车停靠在世纪酒店的入口处,四人换下黑色紧身衣,穿上平常的短袖长裤。
下车站在过道边,借着路灯的光线,仔细的看着介绍说明牌上的字,重点研究了平面地图,四人正猜慕子言住在哪儿,身后的人语气不善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四人一听声音立即站直了身体,僵硬的转过身,傻笑道:“老大,你也在这儿,真巧啊!”
巧毛线,老大在心里吐槽道。
一头金发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闪闪发光,身着妥帖的手工黑色西装衬托出挺拔的身姿,只从外表看,黑色西装男子的各个方面都是出色的,而且名字特别有意思,就一个字,夜。
这个迎合客人们的心理而取的艺名,让夜从一个藉藉无名的男公关,只过了三个月成为西部地区最红的,之后开始掌管俱乐部上下。
夜有一句名言,讽刺魔幻现实主义社会的——
人为或动物的搞笑可以带给周围的人欢乐,但社会搞笑的话就真的很搞笑了。
他出现在介绍说明牌边上,觉得自己正在搞笑,为了能得到一块地理位置较好的店面,凌晨不睡觉,跑来见一个并不是很想见到的人,还要恳求对方施舍。
瞥见立在路边的牌子前站着四个人,一看发型就知道是那几个,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也跑来不知道做什么,神经病。
“回去吧。”夜冷淡的扔下三个字往上坡走去。
俱乐部里排第三的男公关死拽着第七不肯走,他想见见传说中的慕董爸爸,“等老大进去后我们再跟进去,里面人那么多,老大为了顾及面子不会赶我们走的。”
第二转身继续研究平面图,直到听见第三说出‘来都来了!’,欣喜地勾了下嘴角,又迅速恢复原样。
在四字魔咒的鼓舞下,几人往前方的道路迈出了第一步,悄悄地溜进大门,在外围转悠了半天。
里面的戒备比外边的增强了几十倍,四人只能靠近到花园凉亭,远远望去,树林遮掩处闪烁着一片黄色的光。
第三收回视线,垂头丧气道:“看来是见不到董事长爸爸了。”
第二拍拍身旁人的肩膀,安慰道:“见慕董爸爸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大家族出身的人都见不到几次。”
第七将头靠在柱子上,看着被树林挡住视线的光亮,那么近又那么遥远,这就是一次心血来潮,为了一时间的冲动站在这里,切身感受到距离。
第四低声建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大晚上的万一被人发现,会坏了老大的事。”
其他三人点了下头,按照原路返回,悄无声息的进去又悄无声息的出来,四人坐在车厢里,感受到不同程度的虚无。
似乎站在凉亭里遥望树林那边的光,只是记忆中的画面,像看完一部三维立体电影,对其中某几个片段留下了深刻印象。
车内一时无言,发动机的声音悄然响起,车身向后移动,倒了个半弯,驶出入口前,淹没在车流中。
又是凌晨一点,年璃才从十楼离开回房间休息,一边输密码一边心想:也不知道睡了没,住哪个房间呢……
刚一脚迈进门,圆圆的扫地机趴在门口亮了两下灯,接着往客厅方向快速移动,年璃跟着它走到沙发边,见沙发上的人抱着个枕头睡着了。
自然的伸手捏了下脸,然后进卧室拿了件新睡衣,消失在浴室门口。
第二天一早,窗帘透着明白色的亮,祈佑闭了闭眼睛,睁开一看天已大亮,身下是和硬木沙发配套的软垫。
厨房滴滴响了两声电子音,不一会儿,年璃端出两碗粥放在茶几上,“去洗漱,再把粥喝了。”
“哦。”
祈佑把怀里的抱枕往身后一塞,起身去洗漱间,镜子里的人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牙刷,没几秒钟嘴角沾了点白色的泡沫。
看了眼镜子里的衣服,祈佑心里默默地想:这么记仇,还是住凌副总的房间吧,是不是该回家一趟把衣服带过来,还有大黄。
快速洗漱完,到客厅吃早饭,坐在年璃隔壁自然开口道:“这么大一间房,衣帽间都没有么。”
“你狗血剧看多了,”年璃放下碗,拿过手帕擦了擦唇边,随手扔进清洁机,“不是所有总裁都一个样。”
祈佑握着瓷勺绕一个方向搅拌,无意脱口道:“你倒不像是第一次当总裁,处理事务的手法太老练了些。”
年璃缓缓笑开,反问道:“哪里老练了?”
“直觉。”
“我只是做点小生意,你处理的也很好。”
“我是天才。”
“真不谦虚~”
祈佑突然停下搅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身旁的人,“能借我点钱吗?我哥走前没给我留生活费。”
年璃的眼神里透着疑惑,祈佑跟着慕子言生活得这么艰难吗?明明自己的卡里每个月都有进账,难道我才是亲生的!好像发现了不得的秘密!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年璃心道,揉了揉祈佑的头顶,温柔的说:“以后爸爸养你,想要什么就和我说。”
“呵——我哥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就是想过过当爸爸的瘾,然后又不会照顾孩子,甚至连零花钱都不给。”
祈佑无语的吐槽完,端起碗慢慢喝粥,还是去找个靠谱点的人住一起比较好。
“我和你哥可不是一类人,”年璃认真的反驳道,“要多少,给你办张卡?”
祈佑喝着粥心下算了算,一个星期五十,我还能活六十年左右,“二十万,从以后的工资里扣。”
“好,”年璃一口应下,不放心的问了句,“一个月够吗?”
“咳咳——咳——”祈佑立即放下碗,伸手摸过一块手帕,捂住嘴咳嗽着,人比人真是……
年璃拍着祈佑的后背,关心道:“没事吧?其实不用从工资里扣,这点钱爸爸还是有的。”
你能别说话吗。祈佑咳嗽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嗓子渐渐缓了些,轻咳两声淡定道:“我要的是从现在到去世前的零花钱,毕竟爸爸们都不靠谱,还是一次性把钱拿到手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