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成精
炖老鸭汤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不语等了半小时后就要起身离开,爆炸头立马拦住,让不语稍安勿躁,再过十分钟就炖好了。
不语想着都已经等了半小时了,再等会儿也行,复又坐下。随手摸了一下裤袋,觉察到本该有的东西不见了。
虽然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但不语没有慌张,冷静地坐在座位上细细回想,到底会遗失在何处。
打开黑色的背包,翻着并不多的物品,几张小面额的纸币,一小把零钱,两只铅笔和一块橡皮,一本巴掌大小两寸厚的记事本,一封印着红色特殊符号的白皮信,还有一把伞。
翻来覆去的找了许久,还是不见那颗糖。
知道糖果不见后身子一软,无力地倒在椅背上,这下完了。
不语独自靠在椅背上发呆,心想:其实也可以不用给那位送急救信,这些年那位对自己又不好。
整年被关在聋哑学校就算了,那位还让校长孤立自己,不许有人接近,除了让清洁员阿姨偶尔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异常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别人家的监视人时常来看自家孩子,就算太忙了,也常常寄东西打电话。
反观自身,一切用品全是热心人捐助的,身上的衣服、背包、文具,甚至是零钱。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恶意的嘲笑与不屑鄙视的眼神……
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逃的远远的,去海外,再也不回来!
少年下定决心后,振作了起来,这下人都精神了许多,端端正正地做好,等着老鸭汤上桌。
后上方的座位已经空了多时,不语数着时间,虽然十分钟已经到了,但老鸭汤还是没有端上来,不过现在他不着急。
不语闲适的等着饭菜,餐馆的门被打开,凌霄再次走进,依旧是坐在原来的位置。
叫了声服务员,爆炸头掀开粗布帘子,从厨房出来,凌霄点了份虾,吩咐爆炸头快点上菜。
爆炸头收到指示立马给不语端上了一大锅老鸭汤,名字是砂锅老鸭汤,但装老鸭汤的餐具用的是直径约两尺的铁盆。
满满一盆老鸭汤,汤极少肉极多,估摸着这一盆里得有两只鸭子的量。
不语瞪着眼,将嘴巴张成O字型,明显被眼前的份量震惊到了,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鸭肉,这算是命运庆祝自己迎接新生活的礼物吗?
二话不说,快速挽起袖口,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凌霄让爆炸头把虾打包,拎着袋子路过不语座位旁,弯腰捡起了一颗糖,放在桌面,转身离开了饭店。
不语把头埋进盆里,专心致志的拼命的往嘴里塞鸭肉,没有发现丢失的糖果又回来了。
十分钟后,不语从盆里抬起头来,往后仰着身子,酒足饭饱后地喘着满足的气。
腆着肚子,靠坐在椅子上,缓了缓,余光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铁盆,铁盆边上堆积了三寸高的骨头,骨头前面有一颗糖。
就是原先找不到的那颗,不语默默地看着桌面上的糖,半天没有动作。
……巴登……
老板在前一天就坐着飞机前往美洲,酒店里不见慕子言和星的踪影。
巴登市依旧阴雨连绵,郊外花圃里的鲜花被雨水打湿,没有精神般的往不同方向歪倒,但看上去还有救,至少叶子沾上雨水后显得愈发清新翠绿。
花圃前是一幢三间大,三层楼的独栋小房子,底部砌着不规则形状的小脸盆大,灰扑扑的石头,墙面上贴着暗红色的土面砖,顶部呈等腰钝角三角形。
三楼建造了一间小阁楼,里面小巧整齐,最近住进了两位客人。
房东是一位年过半百,孀居的妇人,常年挽着一个普通的发髻,棕色的头发里掺杂了些许白发,中等身材,微胖,面容憔悴,眼角的细纹和额头的皱纹堪比七十岁的老人。
丈夫在十几年前因病去世,之后独子离奇失踪,只剩妇人独自艰难的生活。
不过,穷困朴素的妇人马妮娜最近走运了,因为善良收留了两位寻亲迷路的外地人,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谢礼,这笔钱足够她养老了。
恰巧,十多年没有联系的远房表弟家突然来信,表侄女因成绩优异,提前被巴登市最好的大学录取,想起在巴登还有一位亲戚。
小时候马妮娜和这位表弟时常一起玩耍,还一起上过同一所小学,虽多年未见,但小时候的情分还在,马妮娜毫不犹豫的回信邀请表侄女住到巴登来。
孤独许久的内心像开水翻滚一般波动起来,急忙找出最好的棉被床单,打扫出家里最大最好的一间房,还把原先深色沉闷的窗帘,换成了浅色。
从仓库里拿出许久不用的装饰品,洗净后将房间仔细的布置了一番,悉心收拾了一整天,房间焕然一新。
脸上的憔悴因表侄女的到来减少了几分,令人开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马妮娜这一天精神了许多,面色也鲜活起来。
晚饭的时候,高兴的马妮娜端上了家里唯一一块牛肉,来款待这位大方慈善的年轻客人,“多谢您的救济,请用。”
年轻的客人没有拒绝,直接拿起餐刀切下一块肉,放到身旁的盘子里,让小孩先吃。
饭间,马妮娜喜气洋洋的对客人说起有亲戚不日要住进来的事。
“远房表弟的女儿被本地最好的大学录取了,过几天就会住进来,表弟是个温厚和气的人,他的女儿也一定很好相处。年龄和您差不多大,想来会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客人没有接话,只是温和的笑着,好像一直是这个表情。
等用餐完毕,客人才缓缓的对马妮娜说道:“我和我的孩子十分感谢您的收留,我们要在您这儿打扰一段时间,大约两个星期左右就会离开。”
马妮娜一听眼前这位温和富有,俊俏优雅的年轻客人竟然不是带着妹妹来找亲戚的,身边坐着的小孩是他的孩子,心中升起莫名的失望。
“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吗?”
客人宠溺的摸摸小孩的头,“我今年三十岁,有孩子很奇怪吗?”
马妮娜盯着客人的面容,连皱纹都透出无法相信的讯息,看着才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没想到真实年龄已经三十了。
“您一个人带着女儿来巴登找亲戚,是找孩子的母亲?”
女儿?小孩倒是没有反应,乖巧地坐在高凳子上看着双方你来我往,客人倒是微微皱起了眉,“为什么都说是女孩呢?”
空气安静了几分,马妮娜心里那股不知名的失落感忽然加重了,不是女孩?
仔细看小孩的脸,确实无法百分之百的说这就是个女孩,有几分像教堂墙上画的丘比特,种族原因,小孩的五官没有丘比特那样立体,也不具男性的硬朗英气。
雌雄莫辨的一张脸,许是面部柔和,让人下意识的偏向了女性。
“原来是男孩子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女孩,今年几岁了?”
客人满意的点了下头,“三岁了。”
话题就这样匆匆结束,客人带着小孩回到阁楼,阴沉的天气使得屋内早早地开了灯。
几分钟前还心情愉悦的年轻客人,这会儿靠坐在窗边的实木椅上,消沉地注视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滴。
结婚、生孩子,这种与自身隔绝的事,在今天跳级完成了。
三岁的时候,正在上幼儿园,每天只有管家接送上下学,照顾饮食起居。
日理万机的父亲,只在意享乐的母亲,空荡荡的房子,客厅里弥漫着的烟雾。
管家慌乱的奔走,地面凝固的血液,镣铐拷上了西装袖口。
也是阴雨天气,墓前的玫瑰花渐变成毒苹果。
“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的!外面那个女人你怎么解释!”
“整天不在家,不是去这个国家旅游,就是去那个国家购物,你带过一天孩子吗!”
“你就带过吗?!大年三十的晚上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你有在乎过这个家吗!”
“我不挣钱,你喝西北风啊!”
“所以挣到了别的女人的床上去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个负心汉!”
“我还后悔娶了你这个败家的女人!你这几年挥霍了上百亿,哪一分是你自己挣来的?不都是我在外面打拼供的你吗?”
“钱钱钱!!!你还跟我提钱了,没有我爸帮你,你家的公司早破产了!”
“你爸?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他撕破脸了,公司出现危机的事不都是你爸在背后搞鬼吗!他一心想吞并我家的产业,你……”
“啪!”
“白眼狼!”
“言言…你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他爸爸坐牢了……”
“喂!那个没爸妈的!……”
“哈哈哈!脸上画了乌龟的那个……”
“听说隔壁班的XXX用玻璃片划花了那个没人要的,不知伤哪儿了……”
“XXX今天带了针,没人要的身上全是针孔……”
“你不是有一大笔遗产吗?交个几亿的保护费不是难事吧……”
......
“没人要的那个不来上学了,你说才八九岁能干嘛……”
“少爷,您真的不去学校了?……在家学也好。”
……
“欸?这不是没人要的那个吗,怎么从大学里出来了,给人送外卖?几年不见张开了,看你这模样能值几个钱,要不别送外卖了……”
“我还不信了!他能在大学里躲一辈子,就在各个门口逮人,我爸爸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就爱十几岁的娈……”
“不该是上初一吗,怎么没人要的上大一了……”
“长得果真漂亮,校长能先出去一下吗……”
“砰!”大门紧闭,办公室里没有监控,推拉式的落地窗,很好。
“你,你敢…松手……我——”
地上缓缓流淌的红色液体,像极了地狱里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