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维桑与梓 必恭敬止
商王受也觉疲惫,便点了头,告诉小臣今日歇歇,不见人!
待小狐狸带着小王子圣穿过庭院,到了寝室外,阿圣就奇道:“阿母,今日好安静啊!”
小臣急忙回道:“箕侯走后,王只见了太宰,就说不见人。”
小狐狸点点头,轻叹一声道:“可算能歇歇了!可是在歇息?可睡着了?”
桐宫小臣躬身道:“适才是在歇息,您稍后,我这就去看看。”
小狐狸轻声对阿圣道:“若是阿父在歇息,我们就叫巫医晚些熬药,让阿父睡会儿!今日我们的辅食可能晚些,阿圣饿了就跟阿母说。”
阿圣也点头道:“阿父每日见好多人,很辛苦!”这几日阿圣都在听人说这句话,自己也说的溜了!
桐宫小臣回来了,轻声道:“王睡着了!王后也歇歇吧!”
小狐狸颔首道:“叫人好生伺候着!”小臣应声退下。
小狐狸与巫医说了,晚些熬药。
阿圣忍不住问道:“阿母,为何这许多人来见阿父?他们见阿父干嘛?”
小狐狸轻声道:“他们有许多事情要阿父帮忙,阿父也有事情要他们去做…”
小狐狸想起喜媚说的,银狐哥哥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救助那些遭了雪灾的人家…
与阿圣说起,这几日一直在下雪,外头那么冷,有许多人还没有衣服穿,没有粟米吃!他们都在挨饿!挨冻!
阿父在叫人筹集了衣服和粟米,给那些人送去!
商王受难得空闲了一下午,好好睡了一觉。这才发觉,之前就是硬撑着,睡一觉缓过来,才舒服了些!
盥洗一番,见儿子依旧进来送药给他,身后还跟着阿囡,阿囡手上端着点心,顿时开心道:“有点心吃啊!”
却发现儿子不吱声,只是望着他,静静抿着唇,那仰慕的小眼神,叫商王受很是受用!
“这是怎么了?阿圣!来阿父这里!”商王受抱着阿圣,取了点心递给阿囡,才又拿了喂儿子。
小狐狸笑道:“我与阿圣说了,外头如今正在遭雪灾,阿圣心疼那些人呢!”
商王受顿时心里暖烘烘的,柔声道:“阿圣放心吧!阿父已经叫太宰和各路尹、宰,去赈济灾民了。过些日子,他们就有吃的、有避寒的居所了!孤的阿圣安心吧!”
阿圣吃着阿父喂的点心,轻声道:“才刚阿母和我算了算,若是我和阿母每日的朝食和辅食,都省一个菜,每日的点心都省一样,一个月,就能有好些人不饿肚子了!”
说着说着,阿圣兴奋起来,纯真的眸光亮晶晶的,拉着阿父道:“阿父!我没想到有那么多!阿母才说一日各一样的时候,我想着那一点,吃不饱啊!阿母就叫庖丁算着来,一日一份,五日后就不少了呢!阿父,我们就这样吧!阿母说,也有像我一样的小孩子吃不饱呢!我少吃一点,让他们不饿肚子呀!”
商王受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神,那颗疲惫的心,仿佛被搁到了温泉水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熨帖!
一时间,商王受竟有些梗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小王子圣却以为阿父不答应,着急道:“阿父,好不好嘛?我和阿母少了一个,不算少呢,那些孩子就有吃的了!”
商王受叹道:“不用!阿父能让他们都有吃的!”
阿圣撅起了小嘴,看了看阿母,沮丧的垂下头…
“您就让阿圣帮帮那些孩子好了!我们若是没有万民供养,哪里能像如今这样穿着华裳,吃着炙肉!您为了保护子民也在尽心尽力,我和阿圣也想做点事,不只是帮帮您,更是回馈给供养我们的万民!”小狐狸极力想帮着儿子,说服受。
商王受却眸光一转问道:“阿囡怎会觉着,是万民在供养我们?”
小狐狸一愣道:“我吃的、我穿的,哪一样是我自己劳作所得?不都是万民呈上来的么?”
商王受目光晦涩道:“阿囡不觉着,这些是理所应当,就是你的么?”
小狐狸摇头道:“哪来的那许多理所应当?是您的四处征伐,给子民带来的安宁祥和,他们才愿意供养我们,可我们也不能不顾民生困顿,只一味索取!您可还记得?我问过您,为何那些方国要反叛么?您说过,不就是因为没吃的,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反叛,若是大邑商的子民也没了吃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小狐狸觉着,这些都是自小奶奶教给自己的,自己听着听着,一时听进去一些,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言语。自己依着这些平常不过的,教给阿圣,如今也说给受听。
哪里知道,在商王受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商王受一直苦于无法说服王族、贵族,减少生殉,减少祭祀,更多的给与子民,让子民活的舒坦些,子民才能有更多的劳作,让大邑商有更多的粮食、财物!
他觉着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与王族、贵族就是说不通!
他们就是觉着,这些就是他们应得的!只能给他们!
不然,就是商王受这个天下共主、这个王,在欺负他们!
他们一脸悲愤指责商王受,只想着以奴隶、以子民为借口,抢了他们的财物、抢了他们的奴隶!还减少了给他们祖先的祭祀!
却不想想,这些是哪里来的!
若是没有万民的劳作、耕种,哪里来的粮食、布帛!
商王受看了看沮丧的儿子,抱着阿圣柔声问道:“阿圣愿意少吃些,省给别人吃?少穿些,省给别人穿?”
阿圣急忙抬头望着阿父,点头道:“嗯嗯!愿意啊!少这一点,不饿啊!”
商王受郁闷道:“为何孤的阿圣,这么小的阿圣!都能做到的…那些年近半百的…却做不到!他们所得不少啊!”
小狐狸心里暗自冷哼,也不看看,谁养出来的!面上只能耐心安抚道:“慢慢与他们说说道理!”
低头一看,暗道一声糟!药只怕凉了!
急忙伸手一握药碗,果然只是温温的!
商王受也明白了,摇头道:“无妨!”从小狐狸手里夺过药碗,仰头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