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章 一定要看作家的话
“他成不了大事。”韩信反驳。
张良抬眼,看着韩信瘦削的面容笑了一下,又垂下眼来,道:“那先生可以自行选择。”
九华看到韩信的胸膛起伏两下,似乎是被张良的固执气的说不出话。
“又或者,先生以为自己比较合适?”稀稀疏疏的倒茶声响起,张良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给韩信自己的正脸。
韩信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合适,可自己不觉得,和别人不觉得是两回事。
在这群人中,他虽然并非是最有谋略的一位,可比起那刘季来确实绰绰有余。
“你会后悔。”韩信盯着张良说道。
张良端起了茶杯,没接话,韩信轻出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
九华也想知道张良会不会后悔,她坐到张良对面,撑着下巴,问:“你会后悔吗?”
“是成是败,我都不悔。”张良轻声说,“但若因为我的选择,叫世间生灵涂炭,那我便会后悔。”
这倒叫九华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张良喝完了一杯茶,站起身来,“接应的人都到了,我不便再住此处,变得叫人说你闲话。”
九华应了,看着张良出门,木门关上的时候有磕哒一声,再回首看这屋内,便叫人觉得格外冷清。
张良出了屋子,就被屋后藏着的二位拦住了去路,是盖聂与卫庄。
盖聂还好些,不过是将木剑背于身后,一副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卫庄就很直接了,他拦在张良面前,一手握剑,一手提着两只大雁的颈子。
张良冲着二位行礼后,掏出了他一直收着的庚帖,“卫庄兄,这是庚帖。”
从没有活人能对着卫庄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
张良自然知晓卫庄心中郁结,不管是对是错,屋里的人,是卫庄从前动过心的,哪怕只动了一下,那也是动过了心。
是不一样的。
张良又上前一步,叫道:“卫庄兄。”
卫庄哼了一声,侧开身子,露出了站在身后的盖聂,盖聂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庚帖,象征性的算了一下,这一算便有些愣住。
八字,是合的。
天作之合本是场面话,但在这两人的身上,好似这词是为了他们造的一般。
“你要待她好,否则……”
“我便来杀你。”卫庄打断盖聂的话,将鲨齿归鞘。
盖聂看了卫庄一眼,没有反驳,他们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师妹,自然要始终如此。
“自当如此。”张良又行一礼,应了。
“定在明年三月罢。”盖聂说。
张良一愣,今年的春天都还没来,明年三月,这不是还有一年多?
“你如今的聘礼,带不走我鬼谷的人。”盖聂比张良高出一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良,颇有了些当年跟在嬴政身边时才有的,年少轻狂的气势。
卫庄哼笑一声,张良在小圣贤庄求学的时候也就算了,至少还有个齐鲁三杰的名声,如今刺秦后,可没什么光明正大的好名声了。
除非他选的明主起来,再给他一年,聘礼也不知凑不凑得齐。
张良觉得盖聂说的是,他是想要给九华最好的,可如今他有的不多。
盖聂看着垂眸不语的张良,说起了别的,“我知晓你心中所想,刘季不过地痞出身,名不正言不顺,你要想清楚。”
“正因为刘邦出声草莽,他才会知道草莽之苦。”张良缓缓而答,“再者说来,我们这里与秦皇室有些血脉联系的就只有九华了……”
“不行!”盖聂失态喝断。
“是啊,不行,不论是扶她去那个位置,还是叫她与我生下子嗣让我们的孩子去坐那个位置,我都想过。”张良的拳握紧了。
他想过的,女皇前所未有,他毕竟在儒家读过这些年的书,知晓若是选了这条路今后会有多么艰难。
而子嗣可行,可蛰伏时间太长,他难道要九华跟着他过十几年藏头露尾的生活?他难道要将二人之嗣作为权利争斗的棋子?
他不舍得
卫庄紧咬着牙,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韩国时就认识的,跟在韩非身后的少年。
那时候是少年,现在已是青年了。
他比韩非狠多了。
“我想过了,我不舍得。”张良仰头去看天。“刘季虽出身草莽,可为人谦虚,能听进人言,农家六堂的出身比起一般人也好很多。”
“朱堂主,典庆,田虎,田言甚至是最后背叛朱家的司徒万里,这些人的死归根结底还要算在罗网的头上。”张良眼角的泪意憋回去了,他又与盖聂对视。
“罗网是帝国凶器,刘邦恨秦国。”张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并非名正言顺。”卫庄点出了关键。
这世间的百姓虽然是埋怨始皇帝,可因为大秦内法外儒,将血脉看得极重,六国王室的血脉如今一条也不剩了,他刘邦算在何处?
“荧惑守心,上书亡秦者胡。楚南公曾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张良感叹似的说:“君权既是神授,想要名正言顺,也容易。”
盖聂与卫庄隐隐明白了张良的意思——
“既然百姓更愿意信这些,便造些去叫他们信,若是不信,便造到信为止。”
这一瞬间,张良眸中透出的光叫盖聂沉默了半晌,足以叫人看清楚他的决心。
“刘季现在是能听进建议,以后呢?”卫庄抱剑,觎着张良,“权利足以腐蚀最高贵的灵魂。”他顿了一顿,道:“师哥应该很清楚。”
盖聂没有回话,嬴政前后的差别太大,这话,他难以辩驳。
张良知道嬴政是为什么变,那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他心意已绝,无论是谁说都没用。
本该如此的,可是屋内的九华疾步而出,在外三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的模样。
张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神色关切,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她说:“你不能选刘季!”
张良脸色黯了一瞬,又听她急道:“你会后悔!”
九华从未用这样急切的语气说过话,至少在盖聂和卫庄的记忆之中从未有过。
“你且说说,我为何后悔?”张良语调平静,内心却掀起怒浪来,世人皆可不信他,可若面前的人不信,他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