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两界安危,阎野决意微服前去考察,叶子却没料到,阎野临行前还要捎带上她这个苦闷的廉价劳动力。
叶子只好耷拉着脸,一路上屁颠屁颠跟在阎野身后,进化成了全能的伺候丫环。磨墨那自是不必说,阎野渴了她得给他端茶递水,阎野饿了她得给他煮饭做菜,阎野累了她还得给他柔肩捶腿,消费的钱财阎野交予她掌管,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巨款又没胆量去贪污……
她也想过反抗来着的呢,刚想开口,她骨骼修长的王就横着眼角睨她:“有事?”
虎毛可是不能随便逆着捋的!叶子默默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说无事。
阎野低头,忽把手中的公文放在一边,冲她招招手:“过来。”
叶子恭恭敬敬钉在门口,半晌都不敢挪步。
阎野却不恼,只静静地端详着她,良久忽道:“你在黄泉殿服侍的那些日子,好像有说过想去万象天看花海?”
他顿了顿,竟有一丝释然的神色:“阎罗界也有花海……等事情办完了,孤带你去看便是。”
叶子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不知道她的王是不是突然吃错了药……这场景,竟不似主仆,而似恋人之间,一方想要急促地补偿些什么。
阎野稳步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许多。窗口外黄昏的霞光从他的背后折射出来,映照出万千帝王之象的庄严来,偏偏空气里仿佛多了几丝不像以往压迫般的人情味儿。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观察起她的王——他的眉骨如刀斧雕琢,鼻梁挺直,好看的唇角微微抿起,棱角分明。
余晖勾勒他的脸庞,影像在她心中扎根。得王一诺,叶子欢腾了好久,自己却忘却了初衷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
所以,当他们在边界的城邦郊野处遭遇伏击,叶子脑袋一热冲上去替阎野挡暗箭,肩膀中箭血流不止之时,她终于真切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真正含义。
彼时她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竟还不管不顾地冲阎野挤出一丝笑容:“王,您没伤着吧?咝——好痛,我要是瘸了半边翅膀可不可以公费补偿啊?”
阎野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于是叶子两腿一蹬把头一仰,心满意足地晕厥在阎野的膝盖上。
叶子晕晕乎乎醒来时,正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
肩头的伤隐隐作痛,初步包扎好的洁白绷带上又渗出了斑斑血迹,叶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心酸起来——她一个法力都被阎野没收了的低微小仙能干些什么事啊,还帮他挡箭?堂堂阎罗界一把手阎野,难道武功盖世是摆设么?得,她在阎野面前急着低头服软表忠心,月冥花还没摸着影儿呢,自己就挂彩成二级残废了……
她后悔委屈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咧咧嘴角,一只大手却忽然拭过她的眼角,厚茧摩挲得她脸颊微痒,有些迟疑的低沉嗓音自头顶上传来:“还很疼吗?”
她眨眨眼,觉得靠着躺着舒服极了,瘪着嘴摇摇头……
等等!哪里不对!
另一边环在她腰间的修长大手骨节分明,身后半倚的胸膛火热……车厢内空间狭小,她猛然一翻身,撞见阎野高深莫测的眼!
“别乱动,伤口很容易开裂的。”
叶子浑身僵硬地“卡”在他的怀里,进退维谷。
阎野闷声望向窗外,向她解释来龙去脉。他在她昏迷后的这段时间已经取证,的确是千年前仙界动乱后分出来的一拨余孽来阎罗界窥伺作乱,他也不愿自降身份去解决一些什么旧事纷争,直接把所有犯上者灭杀,把证据冷眼甩手给仙界凰太后去了。而他在边城找最好的大夫给叶子包扎后,怕她伤口复发感染,带着她星夜兼程赶往阎罗界腹地休养……
阎野顿了一下,忽又道:“孤怕你颠簸磕着,就只能抱着你了。”
“身子骨这么轻,也不知你千年来是怎么过的,太苦了……”语气熟稔得带着些悲戚,竟似一副与故人话家常的伤感模样。
马车窗外云破月影,霎那间,叶子望着他的眼陡然出神,突然觉得心中暖暖的,之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与不甘,在此时此刻,都化作了心头香甜的甘露……
阎野说:“你在孤心中,始终是最独特的存在。”
叶子讷讷地自言自语,王也是,在她心中,王也是最耀眼最独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