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跟我的第三个年头的八月十五,我接待了一位来修法宝的客人。
心月狐拿出两截仙笛臭着脸说:“被室火猪一脚踩断了!你看能不能修?”
我打个响指:“小意思!青鸾,把我的十珍九香胶拿来!”
这小子,平时不是很积极的吗?怎么今天客人一来,他就躲后堂去了?
心月狐是个急性子,亲自跑后堂去拿。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青溟大帝,你怎么在这里?”
我奇怪道:“狐狸大仙,这是我的徒弟青鸾啊,你认识他?”
心月狐的眼睛瞪得滴溜圆:“小凤凰,就你?收青溟大帝、伏魔将军当弟子?”
青溟大帝、伏魔将军……那个斩了魔王,一人打退六百魔众的青溟大帝?!
我去!我的青鸾徒弟?
我的眼睛也瞪圆了。
青鸾的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尴尬地笑了笑。他抬起右手,抹去了那张我熟悉无比的少年容颜,换上了一张俊美而陌生的面孔。
“将军!”心月狐激动不已,“真的是你?!”
青鸾长叹一声,认了。
心月狐走后,我盯着他问:“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阿宁。”他垂下了头,“我本是想来偷师的。”
偷师?一个打退六百魔众,本领盖世的仙人,跟我这个才一百多岁的鸟崽子偷师?你也不怕外头的仙家笑掉大牙!
“可是,阿宁你的本事是博采众长,自成一家的。”他深深地看着我,“三年了,我只学会皮毛。只有阿宁你无论什么法宝,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于心。”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讽刺道,“让我使唤来使唤去很上瘾吗?”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因为,我想求你一件事。可脸皮太薄,一直无法开口。”
轰隆一声,潮水又冲上了蓬莱岛。地震又开始了。
我警惕地坐直了身体:“什么事啊?”
他说:“我拿件东西给你看。”他拿来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层层打开。
这一幕似曾相识。
准确地说,在三年三个月前曾经发生过。
一个忧郁得似乎随时会倒地死去的白衣青年,将一盏残破的灯带到善修堂,恳求我修好它。
青溟大帝的脸,和我记忆里那个白衣青年重合了。
他打开了包裹,现出了那盏灯。
摄生灯。它起死人,肉白骨,据说能让断肢复生、死者复活。
这是一盏苍白朦胧的灯,它本身就像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幽灵。当它点燃的时候,方圆百里鸟兽花草的生气都会被吸引过来,围着它跳起阴森宏大的舞蹈,像无数海藻在漩涡中变幻飘摇。
当初白衣青年流着热泪,恳求我修好它。
我摇头拒绝:“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百般恳求,我百般推拒。
那一天,他跪地不起,我费尽口舌劝他离开,最后拂袖而去。
其实,我心里清楚摄生灯没有坏,但它唯一能用的燃料,恐怕是我的凤血。
神魔大战后,娑婆世界的龙还剩下三百零七条,凤凰却只剩下两只了。凤帝行踪难觅,他能找到的凤凰,也许只有我了。
但摄生灯的力量如此之强,对燃料的耗费也是惊人的,恐怕我全身的凤血都不够它烧一个时辰,拒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现在来求我的,不是不相识的白衣青年,而是我的徒弟,青鸾。
给我做桂花糖的青鸾,为我出生入死的青鸾。
青鸾幽幽地望着桌上的摄生灯,又幽幽地望向我,嘴唇动着像要说什么,终于又没有说。
我说话了,声音哽咽:“所以……你为我做这一切,就是想让我答应修好它?”
“是……”
“好吧。”我站了起来,一把抄起那盏灯,“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