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大半,常年风调雨顺的江南忽然一夜之间霜雪飞降,江北也突发旱情。坊间流传,说安贵人是个祸国的妖女,暴君宠幸她后,整个黎姜国的诗情画意都变成了水深火热。
护国大将军连着朝里的几个亲信大臣,连上了数道折子,要暴君废了安贵人。
暴君想,他的安贵人呆呆萌萌,哪里会是什么祸国的妖妃。可是兵权在大将军的手上,暴君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但就是不敢跟他翻脸。
暴君忍着痛革了小谏官的职,还打了他二十板子,把他赶回了安府。至于安贵人,安心阁本就是个比冷宫还冷的地方,便也就把她晾着了。
他回寝宫时,不知不觉绕了远路到了安心阁。
日没西山,暮色一片,安贵人坐在院子里,风将她额前的齐刘海儿吹得歪歪斜斜,可她却呆呆地盯着院门,一眨不眨。
暴君身子倾了倾,迈步想上前,却终是将步子收了回来,转过了身。
只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忍不住去宽慰安贵人。
夜里,灯火微微,暴君抱着美妃,只觉得心里那么不舒坦。她虽然难看,但以前却也没有觉得这样讨厌她。
他想念安贵人的齐刘海儿,想念安贵人软软的手,想念安贵人的糖炒栗子,最想念的,其实还是安贵人。
疾风挟着骤雨忽至,狂风拍窗,暴君心烦意乱地撇下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美妃,独自一人站在窗边。闪电劈过,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暴君如雕刻的面庞纹丝未动,只想着,安贵人现在是不是害怕得缩在被子里,他若是能在她身边,该多好啊!
忽地一个身影闪过,暴君只觉得那般熟悉,他打开殿门追出去,却看见殿门前放着一个纸袋子,用伞遮得牢牢的。他捡起来,打开一看,是糖炒栗子,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暴君心里一紧,四下望去,远远地瞧见屋檐一角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站立着,撑着一把小小的伞,伞面上是碧色的荷叶、粉色的花。那是他当初给安贵人画的,他站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纸袋子朝着那个身影晃了晃,然后掏出一颗糖炒栗子剥开,吃了起来。
远处的安贵人看见暴君吃了糖炒栗子,才依依不舍地迈着步子离去,雨势极大,她的衣服早已淋得湿透。走了没两步,大太监带人请她上轿。
皇上说,贵人应当在安心阁待着,不应当出来乱跑,吩咐奴才送您回去。大太监弯着腰,为安贵人引路。
皇上他当真这样说?安贵人咬着唇,眼眶有些微红。
大太监没回话,只抬手为她撩开了轿帘。
安贵人垂了垂眸,俯身进了轿子,轿帘落下的一瞬,她似乎瞧见了暴君在拐角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