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陶家的嫡长女,自幼与李家少年指腹为婚。人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洛阳第一美女嫁给一个哑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等着看笑话。
而李珏也确实怪僻,不是待在他的书斋里,就是待在院中的一株桃树旁。对桃树不仅悉心照料,更是时常捧着书靠着那桃树静静看书,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我没想到他对院中的那株桃树会那么看重——我不过是想在院中腾出地方种两株兰花,便叫人把桃树过于繁茂的枝丫修剪了些,不承想,他竟然为此对我非常仇恨。看他的眼神,怕是我在他心里,根本比不上那桃树的一片树叶吧?
疼我的哥哥为了这事几次规劝我,甚至第一次与我翻了脸,他也因此去了战场。我爱我的哥哥,所以腊月十八,哥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我虽然刚刚被诊出有孕,正沉浸在喜悦中,也被这漫天的冷水浇得全身发冷。
他不过二十年华,风华正茂,前程似锦,怎么会死在那阴冷潮湿的南疆?
大概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可能是因为同情我丧兄之痛,李珏这些日子待我极好,整日陪着我,即使口不能言,他也尽量让我知道他在陪着我。
而经此一事,我的一颗心忽然像沉入了冰渊一般。看着身边的李珏,我忽然很疑惑,眼前这个人,真的值得我付出所有吗?命运为何会如此安排,我与他,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哥哥的过世,诚儿的出生,让我一颗心越发平淡如水。青娘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李家的。
青娘是李夫人的远房亲戚,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寄人篱下,她对李珏的爱慕,我只一眼便看得出来。
算起来,他们幼时也曾相见,道一声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李珏待她也算和善,而李夫人也似有意让青娘给李珏做小,只是怕我这刚给李家生了孙子的儿媳妇心有不满,这才遮遮掩掩,没当面提出。
青娘毫不掩饰她对李珏的倾慕,而婆婆也总是意有所指,而我最在意的,大概是李珏对着青娘那温柔的笑容了。他,极少对我这样笑。
当我主动提出请婆婆做主为李珏纳妾的时候,我看到他震惊的目光和青娘欣喜若狂的眼神。我没有理会他,尽职做到一位贤妻该做的事。
李珏怒极,甩门而出。我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家有娇妻爱子,如果再能多位两小无猜的红颜知己,这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事,他又为何露出这般不情愿的表情?
我还没弄明白李珏的心思,却不想,有些人会这么迫不及待。青娘端来的那碗莲子羹里,下了送我去黄泉的鹤顶红。随着嘴角流下的血,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诚儿的哭声仿若来自天际。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李珏,不是诚儿,而是一双怜惜而哀伤的眼。
那是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