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香醒来已经是十日后,藏青色的门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薄香,你醒了啊!”
“你是秦邙?”
秦邙挠了挠头:“你还记得我啊!”
薄香自小身边就养了许多陪她练武的少年,秦邙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薄香一门心思扑在萧巳身上,不想再练武,秦邙就被赶了出去。他做了个走镖的镖师,这次出来走镖却没想到会遇上重伤的薄香。秦邙把她救了回来,悉心照顾到现在。
薄香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僵着手指摸了摸脸上已经结痂的疤,苦涩一笑:“我这副样子,你能认出我来也是难得。”
“你怎么样都好看。”秦邙笑呵呵地说道。
薄香愣了片刻,想要翻身下床却被秦邙按住:“大夫说了,你刚小产,不能乱走动的。”
“小产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可惜了,唉!你你怎么哭了?”
曾经,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和萧巳所生的孩子。他一定也和萧巳一样,有着英挺的眉,锐利的眼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走近,却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就好像那份希冀也随之被抽离,徒留下满身的伤痕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薄香右手捂着小腹,无声哭了半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秦邙,我求你,带我去见萧巳。”
不管萧巳怎么看她,可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还是希望能有他在身边。萧巳对她而言,是最后的依靠。她想着只要能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多少的伤口都可以愈合,之前的所有她都可以不在乎。
薄香的出现吓坏了列副将,他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夫人并没死。
“你们将军呢?他之前受的伤好了吗?带我去看看”
“将军他”列副将面露难色。薄香担心萧巳,一把推开列副将便往院里跑。她远远就看见了那一个景象,琼花树下,女子抿着唇,素手一拨,琴音袅袅而起。萧巳长剑一挥,身形若蛟龙般随着琴声起舞。
这画面好比万千银针齐齐扎在她的心口,一寸一寸地缓慢深入,直刺向那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
还是那女子先注意到了她:“姑娘你找谁?”
找谁?这话当真是讽刺。
萧巳停下动作,有些惊讶,却瞬间淡然地说:“你还真是命大,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歇着吧,列副将”
薄香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闷得几欲窒息,一句话说不出来。这一刻就好似周遭世界都变得黑白,变得虚无,只有那个人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微笑着割开她的皮肤,割断她所有的执念。
伤了的心可以修补,可死了的心,拿什么来救赎?
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朗,薄香攥紧拳头,终于开口说话:“萧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担心你的伤,不顾大夫的嘱托跑回来,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我生死不明,你却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那女子满目的歉意:“是画骨的错,姑娘别生将军的气。”
画骨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曾经洛儿等人口中所说的薄香。
“你哪里有错?”萧巳把画骨护在身后,转头轻描淡写地对薄香扔下一句,“你头脑不清楚,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他说完便拥着画骨往里屋去。
明明是酷暑的天,薄香却感觉像是身在寒冬腊月一般。她眼里瞬间蓄了泪,终是忍不住尖声喊着:“萧巳!我有了你的孩子!”
萧巳停下脚步转过身,薄香捂着腹部笑得癫狂:“这里,你看啊,萧巳,这里曾有你的孩子。可是那天,就是我从城墙上掉下去的那天,孩子觉得跟着娘亲摔下去会疼,便离开了。不过也好,离开得好,不必看这世间的人情凉薄,不会像他的娘亲一样被人遗弃。”
薄香捂着腹部蹲在地上狂笑着,却早已泪流满面。
“将军,你舞剑舞得头上全是汗,画骨伺候你去沐浴吧!”
身边女子吐气如兰,萧巳眯了眯眼,对薄香说道:“你身子不好,快回去养着吧,你还是将军夫人,别疯疯癫癫的,失了身份。”
薄香甩开要送她去休息的列副将,转身跑出去。天边乌云遮日,没一会儿瓢泼大雨便下了起来,她身子本就虚弱,此时被雨一淋,她浑身脱力地栽在地上,心寒更胜身寒。
一抹淡青色映入她的眼帘,有人执着一把油纸伞蹲下:“你嫁给了萧巳,以你爹的官位,你便能够以将军夫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和他共白首。你的心愿都达成了,可是我想问你,你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