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牢唯一的天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晏府后院的那方矮墙。半月前我写在那里的话,被晏杭书每句各添了两个字。
既已相识满天下,管他知心有几人。
原来如此,别人的真心,他何曾稀罕。我时常想,我们从前也是那么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过,他的感情却能说收走就收走,当真厉害,也难怪他有所成就。
晏杭书每三天来审问我一次,手段不算狠,只是足矣叫我更点难捱,诸如喂给我少量的毒酒,不致死,却绞痛不已。其实他给我的待遇还不错,几个狱丞也还客客气气,在他们并不严苛的看管下,我偷藏了一整瓶毒酒,在晏杭书这个月最后一次来看过我后,一饮而下。
我想,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荆浼儿的姑娘留给他最后的遗容,该是平静而无望的。
然而我没有死成。
晏杭书闻讯折返,扳着我的喉咙逼我将药水吐了出来,又灌下大量不知名的汤水给我洗胃,我吐了个昏天黑地,再睁眼时居然望见了久违的自己卧房的床幔,还庆幸死后没有下地狱,猜想自己生前到底是个好姑娘。
然则晏杭书的声音一出现,立即打破了我不着边际的想法。
“你之前没告诉过我!”
如此暴怒而失态的声音。我费力扭头看过去,见他不是在跟我说话,而是先前给我看过风疾的老太医。老太医握着手帕频频擦汗:“晏大人,这个,这是令正,呃,荆,呃……她,她嘱咐下官瞒着您的。”
原来在争这个。是了,我叫老太医别告诉晏杭书,风疾这个病症,多半是会死人的。晏杭书这脾气今天发可就太没道理,大概,是真容不得别人瞒他一丝一毫。
他这时才发现我起身了,竟慌忙上前扶住了我。做完这个习惯性地动作,我俩俱是一愣,他颇为尴尬地别过脸去,表情十分懊悔。
这一瞬,我鬼使神差地探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微微偏过头,凝视了我很久,突然将我拽入怀中。
“你到底是谁……”他嗓音沙哑,“是真的,都忘了么……”
我眼角一酸,不待开口,又被打断。
“算了,你别说。”他道,“这次,是我输了。”
我怔然失语,只听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你是谁我不想知道了,只要……”
他没有说下去,可我懂了。我反手紧紧抱住他,似喜似悲。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微微颤抖,“从来,我想要的,都只是和你泛舟五湖,快活此生,你,你……”
“我答应你。”
晏杭书这四个字,叫我震惊的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他扳过我的肩,深深看进我眼底,重复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