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妇,一个妖妇,一个妖神!哈哈,我已经将你的画像送给他们了。很快,秦将军,一场战争又要开始了!我终会为先皇鸣不公,为苍太医与皇后报仇!哈哈哈……”
那个狂妄的声音响起,周荨猛的惊醒,身侧裹着小被子的南烛扭着身子不解地望着她,晶莹的眼珠里透着清澈的瞳仁。
感到有些抱歉,似乎是吓到了他,可是他竟然只是裂开嘴巴对着自己笑着,她也跟着笑了。她的孩子,原来是个喜欢逗娘亲笑的乖宝宝,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歪着头逗他。
“南烛,小王子?你这个小可爱。”
远处低低传来一声隐忍的笑意,周荨知道是谁,直起身没有转移目光。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给我送药?”
赵寄奴扬了扬拂尘走了进来,抬手让宫人将药给她端过去,佯装叹了口气,周荨挑眉,只见他抬手假意地抹着眼睛说“您不知道,最近陛下不知有多忙,废后之后要想朝臣解释,安抚的人有一堆。还要清除废后的势力,光是那白凤祥瑞的事情都要一番好解释!陛下本想多陪在您身边来的,可是…….唉,我可怜的,日益操劳的陛下!您……”
“够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罢?”
“嗯!这个……”赵公公拢了拢衣袖,一双大眼睛望着周荨,她看着他的目光将宫人递过来的药喝下去,后转身拍了拍南烛起身。他弯了弯身子,语气似有些艰难“嗯,您睡着的时候,那个什么魔族大王又和咱陛下打了一仗,唉,迷惘森林的风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消停!这么多年了,到了这一代还是这样!”
“姜敛主动挑拨的?”披衣后双手合拢重新做到榻上,扬了扬头问他,如今从她到来的时候所有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迷惘森林。凌落的解释中她也了解,一切许是巧合,但又或许不是,是不是这里就是为了困住姜敛也说不定呢?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姜敛,因为毕竟他只是想保护凌落和迷惘森林不受伤害,另一个是不想被神界的人发现,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有可能是依赖着这些结界生存着。如今最重要的是苍术的回归问题了,千年的仇恨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化解的,他与秦侦龙翟还有关千寻的复杂关系,终还是会有一天解开的时候。
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这,奴才也不知道!”愣愣问她“您不介意么?”
周荨奇怪,也学着他歪着脑袋“我介意什么?”
“就是……”他挠了挠头掩饰过去,摆手“夫人您好好休息,奴才告退?”
他弯着腰快步几下退了回去,周荨目光淡淡的望着他出去,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嬷嬷带着几个宫人进来,周荨觉得有些眼熟,而后突然想起这是宫中的教养嬷嬷。
“你来做什么?”
教养嬷嬷对她行了一礼,恭敬而谦卑,脸上堆着笑意“陛下让奴婢来服侍夫人,这宫中有经验的嬷嬷自然是奴婢的,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毕竟是陛下…….”
“出去!”语气冷淡,几乎不但一丝迟疑,那嬷嬷愣住,曾经几时这宫中的妃子对她是这般的。“夫人莫不是还在怪罪奴婢那时……”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那时候她被龙翟看上,由她来担任教养她的嬷嬷的时候不久她发现的“刘月是你的姐妹,对么?”
“当然,彼时我还未发现你与刘月的关系,现如今我知道你请命来照顾我是什么目的!不管你是要杀龙翟也好,为刘月报仇也罢!”双眼深深地望着那嬷嬷,不顾她眼中仇恨越来越深,周荨的声音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冷意“但请为了你自己的小命,我劝你,还是不要来抱着试一试的目的好了!”
“来人,带她下去!”
侍卫进来很快将她带走,她叫住正俯身跪地告退的最后一个宫人,那宫人怯懦的上前跪地“夫人……奴婢,奴……”
“你莫怕,我不是要处罚你,我切问你,最先被安排的那个教养嬷嬷在何处?还有,我刚生了皇子,为何不是要乳母而是要教养嬷嬷?”
“这,回夫人,那最先的教养嬷嬷是真的陛下钦点的,只是不久前突然暴毙。是是……奴婢也不知道,乳母是肯定会有的,只是那时皇后娘娘说:夫人虽然常年入宫伴驾,但不甚懂得宫中规矩,所以,教养嬷嬷是一定要有的!”
周荨望着她,表情突然陷入沉思,那宫人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的家人呢?”周荨突然转移话题,那宫人浑身发抖起来,不住的磕头求饶,抬头间眼中竟然还会有泪水“求夫人,饶过我的家人,他们在乡下靠着几亩地过活每月还需奴婢的月俸补贴……求夫人!”
“你装的可真像啊?苍术!”
周荨握住拳头,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闻言她停止磕头,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她起身再缓缓抬头时那脸上已经没有了色泽——居然是个面色带着青白的女子。
她直起身站起来,还是个女子的声音,只是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你如何得知?”
周荨的手抚向床榻,侧着脸用余光望着被中扭动身子的南烛,他居然会以一个宫女的尸体进入这里。
“你附在一个尸体身上,不觉得恶心吗?还是,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夺取我孩子的一魄去补你拿起交换的仲长晏的魂魄?”
“我只是问你,你如何得知这是我?”
“那个时候,青黛的尸体,是你拼凑好了送到我的面前的吧?你想让我害怕,产生愧疚,然后在我神智最弱的时候给我下咒,借我之手除掉龙翟!可惜,你终于还是没有成功!不过那个时候,你好像发现了千寻的能力,发现了她身上其他的什么事情!”手抚向心口的玉坠,她没有抬头看他“被千寻送出东洵之后你被杀死之后,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对秦侦有那么些情感?现在好了,你不仅是要取代龙翟,你还要收拾秦侦和关千寻!这片大陆,苍太医你要得到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苍术,你与神界中的任何一个神有什么羁绊我不管,可是,我不会允许你做出伤害我的家人的任何一件事情!我不会理会,苍术,我曾经记得你是那样清澈透明的男子…...”
“是么?”他叹息,仿佛也陷入了回忆,繁花盛开之处,那爱穿着红裙的女子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渐渐隐下自己的红妆变成冰冷的白色“周荨,没有想到,你竟然都知道。”
“你…...千寻,皇后还有紫菀你到底爱谁?”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抬头望着苍术,他的表情慢慢的变得奇怪,还是那样的笑容,周荨恍惚像是回到了与他初见的时候。
他突然退了一步,声音低哑“我竟然不知道,周夫人您的兴趣竟然会是这个!”
“谁知道呢?”他低喃着:“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飞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南烛生高山,经冬不凋……”
周荨瞪大眼睛,猛然站起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什么人?凌落几人的灵力还不够将他彻底杀死,那么龙渊呢?如果付出所有……
“这个国家,不会存在太久,你的才能,你的山伯还有南烛。你又能抓住多上呢?周荨,一切都不过是个梦,只要你愿意,交出你或者南烛的魂魄。梦很快就会醒了……”
苍术对她笑着,灰白色的皮肤带着青,周荨望着他,手心剧痛之后越发的清醒。不知过了多久,周荨望着她的身体倒地,眼睛和鼻子流出了黑色腐烂的黑血,她害怕的望床里面缩了缩而后狂乱的喊叫着赵寄奴的名字。
“朕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奴才,奴才!”赵寄奴望着盛怒的龙翟,鼻翼间满是尸体腐臭的味道,周荨抱着南烛无神的坐在榻上。他磕着头请求龙翟的原谅,伺候的宫人他一个个都是认真检查过的,怎么也没有想到苍术回附在别人的身上进来这里。
周荨望着怀着幼小的南烛,双手紧紧的抱着,猛然被耳光声惊醒,赵寄奴被打的整个人倒在地上,喊着龙翟抱着他的脚。
“陛下,奴才错了,奴才……”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谢陛下!”他的脸肿了,包子脸透着触目惊心的的红色掌印,嘴里都是血,含着眼泪被侍卫拖下去。周荨恍惚,赵寄奴抱歉的望着她然后身影消失,而后是他在殿外被杖责的喊叫声。
“你,莫哭!”一双微凉的手捧着她的脸,食指为她擦着眼泪,望向他的眼睛,闭上眼睛肆意的流泪。“龙翟,你说,他会回来夺走我们的南烛吗?我,担心,要是……”
“荨儿!”他跪下来,与她平视,那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敢保证是否会战胜他,但请你相信,如果这个国家灭亡,我亦然会和你们一起面对!”
周荨哽咽的回答“我们,我们是家人,可是南烛,他还这么小!他们这么做,整个东洵大陆都会灭亡,龙翟,观月崖那里是结界最薄弱的地方。到时候你可以带着你的子民一起逃出这里!我们自救吧?我想要南烛生活在一个有希望的地方!”
“……子民?”
他伸手,掌心落下之后,破旧的城荒芜的街道,零星森森的白骨绿芜满地。这个城早就空了,百年前的战争中他们死于水患与饥荒,魂魄不得转世化作虫蛊,唯一被保护的只有生活在王宫中的人。
“你说的没有错!”他望着眼前灰白的景象,一行清泪终于落下,这王宫之外,枯骨片地在漫长的时间里风化“他们早就不在了,或许是东洵,早就灭亡了,我还身在一个华丽的梦里!”
“没了,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从年幼的时候,我一直在做着那个梦,神女凌落告诉我:你仍然生活在一个有着希望的国家,而那个希望,就是你——仲长龙翟,你父皇死去,你就必须给你的子民幸福,未来很远,而你必须走下去!”
“荨儿,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个空城,是留给我自己的!这里的活人,都不过是我的陪葬,只是死亡的时间很长,他们在漫长的孤寂中被磨去人性。我们,父皇死后,好像是过了一百年了呢?我都忘了,以为自己还是双十的年纪!如果不是龙渊的力量,如果你是遇见了你,你说我还会活在这样的记忆里多久了呢?”他转身“我不知道是否是你的到来带动了这里的时间,但确实,除了我之外,他们都不过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秦侦与我一同长大,他如今有关千寻我自是不用担心。我担忧的是你。”
“我?”
他点头,灰白的城褪去,他们还站在温泉宫中的寝宫中。
“你没有出过这里,除了迷惘森林。皇宫也没有去过,如果到时发生了什么,凌落也许会帮你!你会带着……”
“不!龙翟,我们一起!”她扑进他的怀里“我从未想到自己会遇见你,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你就会喜欢我,梦也好,祸也罢!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比你后死,龙翟,我不会先离你而去!”
他闭上眼睛,烛火颤抖着,夜风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