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行宫里幔帐微微拂过,湿热的雾气氤氲,隐隐女子清秀的侧脸浮现,水声流动。水面雾气缭绕,暗香浮动,一阵衣服的摩挲声之后,几个婢女悄声的退出行宫浴池。
周荨看着自己镜中模糊的容颜,伸手抚上,身后的青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手中梳发的动作缓慢而轻柔。望着身后为她梳发的纤纤素手,眼帘低下,那眼中早已空洞不堪。
青黛望着低着头的周荨,终是咬了咬唇,试探的叫了声“娘娘?”
周荨在听到这个词之后她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愤恨,发泄般的扫开梳妆柜上的一众香粉盒子,嘶哑着声音再也不管不顾大喊“滚出去!!!”
青黛被吓的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求饶“娘娘恕罪!”连忙站起来哆嗦着跑出去。周荨伏在柜子上不停的哭泣,连日来的一切都不如昨夜所遭遇的痛苦,她非自愿,但他却不顾她的求饶掠夺了她的一切。
青黛虽然被骂了出来,可是却不敢走远,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哭声却又不敢进去看,旁边另一个宫女近来问她“这里面是皇上新宠幸的美人?”青黛是真心担心周荨,转身看着那宫女不过是来看热闹的,怒着面容让她赶紧离开。那宫女斜了她一眼嘴巴一撇,呸了一声离开,边走边说“被陛下宠幸还哭的跟什么似的!”
“娘娘……”青黛伸手按在门上,身旁突然一个黑影笼罩过来,还未来的及下跪行礼那人却带着浑身冰凉的寒意伸手粗暴的推开了门,她跪下,急急的道了声陛下,他侧过来脸来却是一声怒喝“滚~!”
“是……”粉黛煞白,她慌乱地站起来哭着跑远。
周荨听到脚步声,回首望进如墨般的眼眸。
水声流动,漫过她穿着襦裙的胸口,水中的湿热烫着她的眼睛,她不停的用手拍打水面再将水扔向他,却怎么也弄不到他身上。他只是目光淡淡的望着她的动作,眼睛里竟渐渐现出些许宠溺之意,周荨整个人在水中泡了半天,这样用水攻击他已经攻击了半天,哭闹到现在看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禁更加难过。他这样眼中噙着淡然的笑意,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仿佛在嘲笑她的动作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她终于放弃,身子往后倒去沉进水里,水中漂浮着淡蓝色的光,一如她刚跌进深水谭里见到的颜色一样。她张开嘴笑,水涌进来,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大脑因为缺氧传来轰鸣的声音,之后重物落进水中的声音传来,她一惊,挣扎着逃脱那双手的钳制。
看着水中他的面容,虚幻有些不真实,他悬浮在她身上,托起她的后颈往上浮起。上来之后将她放在地上,伸手紧紧的抬着她的下巴,眼中已是怒不可揭。
“想死?朕却偏不如你的愿!”
他抱起她,白色的纱帐被风猛烈的吹起,她到最后只看着双深不见底如墨玉一般的眼眸......
月已然中天,隐约笛声传来,悠扬飘荡。
风来,曲散,秦侦坐在屋顶执着木笛,终是忍不住放下望向不远处的身影叹息“......陛下。”那身影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秦侦望着天空高高的孤月,喃喃道“她像年少时的皇后,是吗?”
青黛整理好衣物送进观月阁中,上了楼见床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屋里桌子上药碗里褐色的汤药仍然还冒着微微的烟,她将衣服放进衣柜里后走的桌子边,端起药立在床边“姑娘,喝药吧?”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转过脸来却是苍白如雪的面容,她嘴唇缺水有些干裂,眼神空洞没有生机。动了动嘴唇,自嘲的笑着“姑娘?”
“嗯,您不爱听人唤您娘娘,奴婢只好这样叫您。”青黛说的有些为难,几日里见她不说话,现在终于说出一句话只好不禁有些欣喜,讨好着将药送进了些“姑娘,药快要凉了,请用吧?”周荨抬手去接碗,但差点摔在地上,青黛从地上站起来用汤匙舀了一口喂到她嘴边,她迟疑了一下喝下去,苦涩蔓延“谢谢你。”
“不,这是奴婢的本分。”
周荨疑惑“你们都甘愿听那个人的话吗?”
青黛却笑着回答“奴婢自小进宫,不听主子们的听谁的呀。”
“人活在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要进宫给人家做奴才呢?”
“奴婢家本来是个富贵人家,可是爹爹死后,被他人谋了家产,娘亲忍不住贫苦改嫁了,我被后父卖进宫里,这都是命......”
这些话,包含了多少深宫里被逼无路可走的人的心酸,周荨虽然没有父母,可却不是无依无靠的,她伸手摸着青黛的头“你恨吗?”
“恨,奴婢当然恨,可是这宫里比奴婢可怜遭遇的人多了去了,奴婢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周荨收回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突然想到什么问“青黛,你多大了?”
“奴婢,快满十五了。”
周荨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良久终是一句叹息“青黛,你比我勇敢的多......”
后来青黛又回答了她什么话,周荨已近记不清了,她觉得浑身无力,任自己沉沉的睡去,也许以后,自己也会找到勇敢的方法。
未央宫里,鸟鸣声正欢,一名身着华美凤袍的美人对着金丝鸟笼逗弄着里面的白色大鸟,一位年长的姑姑急急进殿来,对着她耳边低语。那姑姑听完却不见她有何反应,不禁奇怪“娘娘您不在意吗?”
“在意?”她自顾与笼中鸟玩耍,嘴角噙着微笑,眸光一转美艳动人,反问“本宫为什么要在意?”她转身,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转动,优雅美丽。“不过皇上新纳了美人,本宫又多了个妹妹,只要皇上高兴,本宫又怎么会在意?”
“可是娘娘,陛下此番去温泉宫过冬,并未带其他妃子啊?那个女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听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外面传的还挺玄乎的!娘娘......您就不怕?”
美人脸上只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一转眼便又恢复,她望着笼中鸟儿,那鸟通体雪白,羽毛如白雪般洁白明亮,长而优美的尾巴时而缓缓地翘起,优雅地在笼中踱着步子,眼睛如同宝石一般的湛蓝——竟是只白凤。
“急什么?温泉宫只是个暂住的地方,等到了春天,咱们还看不到那女人到底什么模样?”盯着鸟儿的眼神越发的温柔,她打开笼中用手抚摸白凤的脑袋,鸟儿撒娇,蹭着她的手。
见她再无反应,那姑姑只好行了礼识趣地退出去,隔间待脚步声不见之后走出一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姑姑进来,于美人身边站好“公主,那刘月每次得了消息就急着在您面前邀功的态度真是让人不舒服,您怎么就由着她?”
“云佩,你看我这鸟儿多乖啊?”她不搭反问的态度令云佩皱起眉,靠近着有些无奈“.....公主。”听了她的话,纤长的素手笑着给鸟儿骚弄了下下颚,缓慢而优雅地关上了鸟笼,两人自此再无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