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场上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杨广今日兴致很高,一场马赛下来连赏赐了许多人。南阳公主将玩累了的孩子让宫人们接了下去,侍奉完父皇与母后不经意看见紫菀,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好似一切与她无关。
“母后!”萧皇后见杨广今日兴致高,也不好拂了他的兴致,见他饮酒也未多做劝解,南阳公主叫她时这才回身。南阳公主抚了抚她的手,微整理了下衣襟起身向杨广行了一礼道“父皇,母后,今日虽是赛马场上男儿的风光,可咱们女子的骑术也不输于男儿的。我看今日父皇兴致也不错,不如挑几个善于骑马的女子来比试比试?”
南阳公主为杨广的长公主,又是得他们夫妻宠爱的女儿,温婉得体,仪表大方,也善得他人喜爱。所以她这话一出,校场上的人具都表示赞同。
紫菀抬头朝她望去,杨广朗朗笑了好几声,起身高声说道“好呀,朕看你们这些儿郎们也比的差不多了,不如你们就举荐几个善骑的女子上来。”说罢对上南阳公主“我儿,你也上去,今日外邦来客,可别让人家小瞧了去!”
“是,父皇!”
南阳公主得了父皇的允许,转身欢喜的换衣服去了。
“皇上,今日难道好兴致,怎能不看看您这新封的公主骑术如何?”
“平阳?”
“平阳公主想必当日也让师傅教导了一番,不如今日就让大家看看,这东洵长大的女子和我大隋有何不不同?”
杨广微微沉吟,抚着胡须“这......”
紫菀嘴唇紧紧抿住,闭上眼,双手握拳,再睁开眼朝与隋皇对话的木遥却是淡淡一笑“难得木将军如此看得起紫菀!”
杨广心中打算她岂能不知,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古往今来,哪有被送来和亲公主又被封为公主的,如此明显的用意谁能不知,留着自己在这里,借此给人处处留下话柄,隋与东洵的战争不会太远了。
苍术,如果她帮他杀掉杨广,是否就可以救回东洵?
“精通骑术就不敢说了,比试也不过是博众人一笑罢了。”她起身朝着杨广行礼,举止优雅,行云流水间竟然不输任何皇家公主。萧皇后微微一笑算是默认,紫菀转身,身边走上来个少年在前面带路。
“给你!”入手带着体温的金属,却是把弯月刀,那少年在带着她挑选马的时候将那把到递给她,紫菀怔住,再抬起头时那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遥望高坐的萧皇后,身着华服的她,表面看上去一片宁静。送把刀给她到底是何用意?
“这刀是谁送给你的?”抬眼望去,木遥的收了嘲讽的表情,眉头紧蹙着,却是一脸的凝重“你可知道胡族等部落赛马的另一个用意?”
紫菀将那弯刀握紧,嘴里的吐出冰冷的话“不知。”
“今日怕你是难逃一死!”
“皇后的用意很清楚,不过是想借我的身份与外邦结好!”将那弯月刀受进怀中,握紧手中的马缰绳,她低低的声音被风吹去“我的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死不死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样尴尬的身份无端就是会挑起东洵与隋的战争,不过她已经不在乎,杀杨广是她必须要做的。
“赛马的另一个用意,就是若有心仪的人赠于礼物以表定情。东洵紫菀,若你是另一种,我却你还是打消那种念头才好!”
“我的命,早就在我要用来和亲的时候注定了,死生由我,怨不得人!”
说完她用力跃上马背,在急促的鼓点中奔进那一队红骑中,只留木遥在她身后越来越冷的眼。
萧皇后远远地在高台上看着这些灵动轻骑的女子们,杨广朗声大笑对着她们赞不绝口,她低垂着眼眸,抬起手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也是时候了。
那女子,若能乘乱离去,也是她的造化,若不能,那么皇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给一个攻打东洵的理由。
紫菀骑术不是最好的,可也领先了不少女子,在快到达最后的时候突然一个穿着紫色胡服的女子越过她突围了出去,想要与那领先的女子争夺第一。
可是,耳边破空的声音传来,紫菀只得本能的一收回缰绳,身后的马匹跟的太紧,任她是怎么回转已是不可能。马蹄高高的扬起,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的身体重重的被抛飞出去。
骨骼清脆的断裂声传来,那是一种极为漫长的闷痛感,在感觉到痛的时候她只看见马匹重重的坠地之后无法逃开被碾压的女子的身体。
她突然感觉身子很冷,那是身上血液流出又变冷了。她看见马身体下那些被折断身体的女子们微弱的挣扎,耳边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声,那些女子濒死的哀叫声。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宫人们高叫着抓刺客,侍卫涌上来抵挡蜂拥而至的刺客,她突然对这一切又看不明白的了。高台上杨广被侍卫护送着仓皇逃离,那些伪装成前来示好的突厥使者此时扬起手中的弯刀肆意的屠杀,一个,两个......那些被杀死的宫人们临死前定格的惊恐表情。
她走不动了,断了的腿无法再移动,木遥骑着快马赶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只是在看见呼救的南阳公主之后又转头救起她。
拿起屠刀的人凶残的扑了过来,那些从马上落下来只收了轻伤的女子被他们追着砍死在地,这明明是一场普通的赛马,最后却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这里又要打仗了,那是不是暂时就不会对付东洵了。
一张被血溅了满脸的人凶残着吼叫着,阳光下他碧绿的眼布满了血丝,粗犷的胡须上滴落着新鲜的血迹,他手中扬起泛着寒光的弯刀。紫菀抬头看着他,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像他们一样哀叫。
“你怀里面是什么?”他突然放下扬起的弯刀,扯开她的衣服夺起那把弯月刀,那少年给她时她也未细看,不过是一把镶了一颗红色宝石陈旧的弯刀而已。那人抓起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心的笑了几下,看了她的腿“你长的倒还不错,跟我回部落怎么样?”
说完一把扛起她,又用着他部落的语言说了几句,身边的人也欢喜的回了他,紫菀在他背上闭上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几经波折间她已经被带离隋皇宫中,原本救下她的突厥男子本想肆意玩弄她,辗转却被他们部落的首领救下。
“紫菀!”开口说完,眼前的男子把玩着手里的弯月刀,她低垂着的脸被他抬起,嘴里浓重的酒气喷洒在脸上,听了她说话皱眉“这个名字有点不好念,我叫你阿婉可好?”
紫菀不答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男子有些不悦,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怎么,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见她总是这般一点反应也无,顿时觉得无趣,松开她躺回榻上。
“你别急,我总会知道你的来历,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杀死一个强壮的男子的,怎能小看你呢?”
紫菀起身,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酒醉后男子又说了许多话,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外面驻扎着突厥的士兵,她走也走不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她当初所预料的了,苍术也不知是否会回来寻找自己,不过自己现在好像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不是吗?萧皇后是想她借着混乱远离皇宫,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无关了,握紧手掌,突然又睁开眼睛。
不,苍术在没有得到帝王的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如今情况变成这样,她一定会设法寻找自己。
月如钩,夜空中多多黑云从月下穿行,已经这么快就要入秋了,丝丝寒意袭来。紫菀抬头望着篝火边烤着野味的士兵,杵着拐杖慢慢的挪着走动。
“给你!”一块撕好的肉被送到她面前,紫菀咬咬唇伸手准备接过,他却眼里含着一抹调笑之意一脚踢开了她的拐杖,还未倒地时他又转动着她的胳膊抱起她。周围传来阵阵叫好的声音,他低下头去看她,在她的颈侧深深一嗅“嗯,真香,不在这吃,到我帐中如何?”
“你怎地不反抗?”放下她坐于榻上,矮桌上早已备好烤肉,帐中炭火旺盛比外面暖和多了,他一直打量着她,往常抢来的中原女子,不是设法逃走就是在被侮辱之后自尽。她却不同,不哭不闹不逃走,半分反抗意思也无。他撕下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嘴里喊着逗弄之意“你告诉我你的目的,这块肉就是你的!这么多天没有好饭吃,很饿吧?”
紫菀望了望那块肉,转头望向帐门“王爷想知道什么?”
“阿婉,不要和本王耍聪明!”俯身半跪于她面前,将那把刀从怀里拿出“如果你那么简单,怎么会有王兄的刀?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你想寻找机会再逃走是吗?”
他将刀柄狠狠的支在她的颈边,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将刀柄惯进她的皮肉里,他的声音透着寒意,脸上却透着笑“阿婉,你是我见过最冰冷的女子,你比那冬日的雪花还有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到我的部落里去。只要你告诉我,这把刀你是哪里得来的就好,阿婉,你这么美丽,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就这样死去。那个男人也是看中了你的美貌才没有舍得杀死你的对吗?可是他最后还是死在你的刀下。”
“匕首是一个马童给我的,信不信由你!”
“真的?”
“我饿了!”说完越过他起身拿起盘中的烤肉就吃,他微微讶然,转头看她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阿婉,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将带走你!”
“你到底和他们交换了什么?”月夜中他身上她熟悉的气息袭来,突厥士兵帐中一片宁静,榻上的王爷好梦正酣。抬头,他仍旧是那身水墨画的长衫,帐中昏黄的灯火下,他仍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苍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亲自得到那颗帝王心,放过我吧!你要杀任何人,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又怎会做不到?”
“紫菀,我说过,你在我心中是与他们不一样的,你不适合呆在皇宫里。”
她突然想笑,又是占卜吗?她忽然很认真的看着苍术,想看清他一般“那你说,我适合呆在哪里呢?”
“别的话我不想与你多说了,看来你我终究是要误会了,那匕首上的玉石被我施了法术,你切勿丢了它!东洵我一直在设法回去,突厥王国怕是与隋朝又要有一战了,如果可以借此得到杨广的心,紫菀,你要到哪里我都送你去!”
“你和魔族交换了灵魂是吗?你要成魔了,你以为这样就可得打败龙翟?还是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成仙?”
“我只需要一颗帝王心就可以解开我身上的封印,紫菀,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不明白你就不会痛苦,杨广是注定要死的人,我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你们回占卜的人,对待别人的命运那般的笃定,那你们是否会占卜的了自己的命运呢?”
回答她的只是无尽的静谧。
原来那匕首是苍术派人所为,原来他一直都在隋暗中打点一切,让隋皇以为东洵使者一早就回国了。她不知道苍术与龙翟有着怎样的牵绊,只是知道他单单为了药问筠就一定会那样做,他又得白凤相助,又怎会与魔族交换灵魂得到法力,想必白凤早已离去。白凤对于姚问筠也或许只是一种同情的相助,但也会是一种为了某种目的而不得为之。这一切都与迷惘森林中的一切有关,魔王一日未真正除去,东洵的麻烦就会一直不断。
白凤为上古一族,不知与魔族又有着什么关系,百年前的事情早已经没有多少人记起,可是身为东洵人谁人不迷惘森林是困住了东洵的根源,所以要想破除这一切就必须将迷惘森林铲除干净。可是,洵国周围的海域并不太平,和亲路上时遇见的那些妖魔似乎是龙的声音,这并不排除是魔龙。魔族与龙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这一切涉及到这么多,却不是她一个凡人能了解和驾驭的。
可是为今能做的,只有是帮助苍术得到帝王之心。他刚才说自己在设法返回东洵,难道那块海域中有人设下结界阻挡了过往的船只,那为什么苍术他们会安然无恙的退回?为什么他们到达哪里的时候,会遇见那样惨烈的事情,又为什么,她一个人活着?这一切都是苍术设计好的吗?一个东洵还不够,他还要做什么,与魔族交易,难道仅仅是为了打败龙翟?
天很快亮了,突厥王爷在酣睡中醒来,晨光中她梳洗好自己,看着铜镜中冷静的容颜。起身,不再依靠拐杖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红色的纱衣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莲。
“我可以跟你走,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何事?”
“帮我杀了杨广!”
抬眸,如鹰一般的眼微微眯起,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