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大风呼啸声消失,龙翟化作人形落在地上,四周一片安静,但他心里对着环境很熟悉,原来又是来到了这森林中。
“秦侦?你出来,朕不会伤害你!”
他试着唤了几声,但却想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寂静的连丝回声都无。
魔王已走,苍术已死,此处再无别的弑神。
“这个国家,不会存在太久!”
忽而耳边响起一声叹息般的轻喃。
关千寻,或是汐泽皇后!
她身已死,式神蓝凌离去,唯一留下在这里的只有可能是她的幻象了!
但,却也不一定是关千寻的执念在此作祟!
“何人在此?”
无人回应,之余他一人静静站立。
秦侦,究竟你在何处?
昏暗的森林中不见光亮,潮湿的气息显示这里不过是普通的森林,良久,龙翟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来了么?”
又过了七年之后,这便等待不了了么?手猛地扬起,手中凝聚巨大的红光升天,如一道凌厉的赤色闪电,周围虚幻的结界立刻崩塌,海水涌起,霎时间地动山摇。
周荨走了几步猛然觉得头晕,像是受到某种辐射一般眼冒红光,脚步不稳了好几步堪堪站住才想到可能是地震了。
然而此处并无火山,也并未有何人来此斗法!
心中一慌,周荨心中担忧更甚,仓皇喊着“龙翟!你在何处?”
“汐泽!!!”
不知何处传来秦侦的撕心悲痛的喊叫声,渡浅皱了皱眉头,心下却是觉得不妙,道“如此便是大麻烦来了,凌落并未离去!”
“什么?”
眼前忽而大片大片的红花落下,渡浅见到后湛蓝的眸子狠狠的瑟缩了下,怔怔的深处修长的手掌接住落下的花。
“我在幻境中看到汐泽王后的凤袍便是红衣,她人美,舞也倾城,便是这华贵美丽的凤凰花也比之不及!”
“你说什么,千寻的前世最爱红衣?苍术爱汐泽王后,难怪他却不允许身边的女子着红色衣裳!”
她原本穿着舞衣之后赵寄存愣了好一会儿,与乐师们说话时也被无端多看了好几眼,起先她以为是她红衣装扮太过惊艳,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她不是圣人,此时心中辗转之情却有些怨恨汐泽王后,不过是已经过去千年的死人罢了!
“为什么一切好像都围着汐泽?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一瞬间渡浅竟然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冰雪的痕迹,他的嘴唇轻微的动着“你勿要忘记了,是谁舍弃生命来解开这森林的禁锢的?”
周荨只觉浑身如被冰雪,仍在强行撑着“……可是,这样也让弑神的行踪暴露了,”
“周荨,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子!”湛蓝的眸子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凌厉的灵光显现出来,周荨立刻受不住这强大的灵压捂着心口,渡浅转身,语气中满是嘲弄“看吧!凡人如此脆弱,你们却还在渴望被神救赎,神的救赎也不过是一时,待到沧海桑田,恩情不在,你们也不过是但这失忆的幌子忘却神的恩惠罢了!”
“周荨,你看着这片大地!”他的衣袖飞扬,整片大地不知何时不满不同颜色的结界束法,湛蓝的眼眸带着忧伤与寂寞“没有一个人不向往美好的一切,可是,有谁又不是自私的呢?他们要来抓,就来抓我好了!!”
说完一声凄厉的凤鸣高声响起,他化作凤形状飞向天际最亮的那一处法文,周荨带着愧疚的道歉终是淹没在这片呼啸中。
“啊!!!!”秦侦的喊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她寻着那声音找去,满脸的泪水,心中不断的回荡着对不起。
海浪翻涌飞起,瓢泼大雨倾覆而来,出了迷惘森林之后她来到观月崖口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一片大浪扑来,她跌掉在地。看吧,渡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凡人啊,你看你自己是多么的脆弱!
“兀那女子,你且快快离去!”
周荨抬头望向高高在浪头上的男子,华贵的衣袍被风掀起,发冠高束,眉形宽且浓密,面容不怒而威。海浪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身后的海兵铁甲乌压压一片,见周荨呆愣坐在地上不动,眉头一闭“罢了,尔等不过浮游也!”
一片大浪兜头而来,夹杂着无尽的杀意!
周荨闭上眼睛,铁甲海兵却齐齐悲鸣,眼前豁然开朗,腥味的水汽中熟悉的味道传来,她几乎是心痛的看着空中挥舞着绫纱身影。
凌落,她还是没有走呢!
彼时高高在上的男子从浪头上跌下去,铁甲海兵被海水淹没。
“啊,你……你终于!”那男子似乎是惊诧,而后是狂喜“哈哈哈……龙渊啊龙渊,它是我的,你们的命也是我的!”
凌落目光一寒,手落时一片浪头又翻涌上来,身影瞬移,周荨觉得腰间一紧便被带离观月崖口。
“为了救你我的身迹算是彻底暴露了,现在龙族已经闯入这里,我带你去观月崖底层去!”
没有想到观月崖口底层还可以进去,穿过厚重的水帘结界便是乱石,石头表面锋利如恶魔的利齿,潮湿与寒气使得周荨极度不适。
“这里……这里我与龙翟为何没有发现?”她靠在一个还算是正常一点的石面稍作歇息,喘着气问着凌落,听了周荨的疑问立即回答“你们当然不会知道!”
手中灵光浮现,四周的光线亮起,凌落美丽的容颜出现在周荨的眼前,她笑,回身望着四周石面“这里是东洵最后一个结界地点,也是最安全的!如果让你们轻易发现是不是太让我们不布下这里的人没有面子了!”
说完又认真的瞧着周荨“周荨,我喜欢你的真性情,又爱你的坚持,虽然很讨厌你有时候的只认死理。你又弱小又不那么有用,可是你却很真,最重要的是,你也不相信命运!”
“可是周荨,你要知道,东洵千年前就已经被有着龙渊之后便被神龙两族垂涎,我与姜敛等人又是躲避在这里的人。在这样的风尖浪口上,东洵乃是神魔龙必然要争夺的一地,所以当初汐泽才会与你说:东洵比亡的结局。你,可是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明白的事情,比如我们为什么要战争,为了那一片土地,神器或是某个神。洪荒中,但凡群居者只要改变之时便会争斗,历史是这样演变,这其中的故事何止千千万万,只是不得其中的人是无法理解。你说的没错,我将你带到这里,的确还是欠你一个解释,还你一个结局!”
“我……凌落?”
凌落轻笑一声打断她“你先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此有生死定律,那为什么不让活着的人好好活呢?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汐泽的事情对我打击很大,秦侦……他虽然是活该,可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我该将他千刀万剐,可我发现我好想没有这个资格。汐泽是,她的…..外公也是……他们的族人永远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我虽然不信命,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转世,或许真的就想姜敛所说,我与他终是过去了!
我们的身迹已经暴露,此役即使打起来也改变不了我们沦为弑神的事实!神界要是真的追究起来,还是不会放过追击我们!”
周荨歇了一会觉得精神好了一点,心中虽然记挂着龙翟与秦侦的安危,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听凌落说话。
“秦侦,他现在好像很不好!千寻……汐泽王后,她的……我听得渡浅说她最爱穿红色衣裳!”
“许是封印被打开了,你不知汐泽出生的那个时代,她那个时候的凤袍便有一件绣着凤凰花纹的!”说着有些奇怪“那个名唤紫菀的女子也爱穿红衣,不过爱穿红衣的女子多了去了…….先不说这些了,周荨,你且跟我来吧!”
这里的一切都被隐藏的很好,走了一路场景便千变万化,如不是紧紧跟着凌落她自己贸然找来一定会找不到路。
眼前是一道银色的地下瀑布,那水却不知从何而来,又到何去。
“周荨,万一一切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要到这里来,我必须要告诉你!即使你来到了这里,在一切真正结束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可以带走!”
心中莫名“什么?”
“周荨,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是这个时空的东西,除了你自己,你的身外之物,爱人、孩子……这些,你都不可带到你那个时空去!时间的定律你知道,过去的便是过去!”
双手有些颤抖,心中不可遏制的生出不甘“…….即使我和他同生共死?”
凌落双眼似乎有些脆弱,然而一晃而逝。
周荨明白她心中所想,看惯了生生死死的神女,她的生命漫长而寂寥,看来做为普通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不会是太久的等待,看遍沧海桑田的变迁。
罢了,这样也好!
“凌落,谢谢你。”心中豁然开朗,对着凌落忽而变得些许迷惑的眼欣然一笑“你说我们个个不同命,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即使是我们注定要分开,这样再徒劳也无法改变。我只知道爱便是爱了,如果最后龙翟放弃我与南烛要到他该去的地方去,那么我会带着南烛直到他完全可以保护自己为止。”
“眼下龙族出兵,想必又是为了龙渊的力量,这一场战争就像你说的那样在所难免了!不过我不会放弃龙翟躲在这里以求自保,他定然还是需要有人支持他的!我十五岁来到这里,不知觉十多年过去了,好像从来都没有逃离过这里……”说道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干涩,笑了笑又继续说“我总觉得,人生好像真的是很短暂,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也是像你们那样是神就好了,即使是妖神,只要有一点可以帮助他的。可我只能依靠他,依靠你们。我总觉得千寻死的不值得,觉得她用灵力打开结界像是对东洵好又好像是祸害,其实我是怕的。我怕……如果东洵真的灭亡了怎么办?这样我与龙翟的结局,最后便是堂皇一梦,什么都没有了!凌落,我不会在求你为我做什么了,我只是想我们都各自做回自己,只要努力一点,结局应该就会不一样!”
凌落从最初的微微疑惑,再到惊讶,最后是欣慰。轻移脚步,一双微凉的手握住她的,低垂眼帘,美丽的眸子盛着盈盈笑意。
“想不到这些年你也长大了,最初的不甘到隐忍,再到现在的豁达。”松开她的手,转身,闭上眼,嘴角微扬“汐泽到死都没有找到白蔹的下落,我想这个结果该留给音术,他如今封印已解,你说,我该怎么与他说呢?”
“那位叫做白蔹的女子,是否早已落入时间的洪荒之中?”周荨试探着说道,没想到凌落身形微微一僵,她良久没有说话,周荨心中唏嘘,他们的女儿,终究是无缘与父母团聚了。
凌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却是无尽的无奈。
“我终究,还是欠音术一个无言的解释!”
一路狂奔之后的疲惫,脑海深处全是那潋滟纤细的身姿。
千寻,汐泽,你便是千寻,该是那普通的不谙世事的白衣少女。已过经年后不小心落入他怀着的小小女子,可你是汐泽。你是那音术的王后,不是秦侦的!
千寻,你作为千寻的时间那么短,你代替了被困在森林中差点被龙血烧死的秦侦死去,你本该死了!可你又做为汐泽回来了,你回来了,扰乱了一切。
狂喜,失而复得的感激,或许可以在往后的几十年来补偿你!可你,为何偏偏是神女,偏偏在那样的误会你之后竟然毫无怨言!
神女,还是被神界抛弃的弑神!
你不是千寻,你是汐泽,一个转世为关千寻的汐泽……罢了!
从前世好像一直都在错过,什么宿命,国家,血脉!一直都是在错过,一直都在误解!
海浪翻涌,寒冷的气息侵入身体反而更加的清醒,体内的一股力量涌出的更加强烈,地表渗出越来越多的水。
“秦侦?你出来,朕不会伤害你!”
仲长龙翟,是他,这个大陆的王。
杀了他,杀了他,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
“啊~~!!!!”体内的力量不断的涌现出来,手中的剑光划出,那森林的深处,弥漫着不一样的颜色,或许就是一切的终点!!!
回到观月崖上,震耳欲聋水声夹杂着法术的碰击声,周荨身为凡身无法抵挡这样的强烈的力量,身侧的凌落身形化作一道紫光穿了过去。
淡紫色的结界自上而下落在周荨的周围,法术的波动被阻挡在外,凌落回头,她回以感激一笑,安心将秦侦与龙翟交予她。
大雨滂沱,雨珠被阻挡在结界之外,外面,是一个混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