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挨着地面冰凉凉的,脸上照着的阳光暖洋洋,这么简单就将一个人分开两种感觉。
没睁眼都能看到鲜红温暖的颜色,还有点热带着烟火味的风。
穿着棕色宽大毛衣躺在白瓷砖铺的地上的常雨,睁眼前先吐了一口气,往左侧歪头,避开右侧占三分之二墙面的广角大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直不楞腾坐起来带起哗啦哗啦的玻璃碎片落地声,抖抖身上的衣服,把玻璃碴抖下去。
到达手肘的长发,即使光照下来也照不透眼睛,远看黑色近看深棕色的眼睛看着不是浑浊,只是不透光。
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有许多杂物,显得更窄小,摆的跟一副棺材似的。
短时间意识里连自己是谁这个问题认知都没有,单纯的没有任何想法,某个节点不清楚是如何触发,模糊的意识从碎片中堆砌诞生。做梦般忽略细节,只有认知:怎么了?玻璃怎么碎了?家里没人?屋子坏的这么严重肯定要被念叨一顿,唉呀天呀——总是这样倒霉!郁闷哦——
抬手又摸摸脸,身上这么多玻璃片不知道划伤没有,有点小口子都没事。哦,地上没血,应该没大伤口。
从心里状态影响实际,胸口闷是早习惯了的不舒服,可以忽略,情绪上也是很空。可以说开始的着急只是表面的着急,马上就过去了。
看着积灰的窗台和玻璃回想,手机的屏幕早都黑了,按了没反应不知是没电还是坏了。
手机充上电开机,焦急的等待手便习惯的搓手机壳的边缘,蓝色的壳!形态也很违和。
常雨把手机放下了,这手机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的手机是鲜红色的,其实喜欢鲜红色,只是它太过显眼张扬,除了手机红色的衣服都只有小学买过一件。
但是这个蓝色的手机也有点熟悉。
回身满屋看,翻开小柜子,找里头的本子和纸张,衣服,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混乱和迷茫在脑袋里搅和着让人感觉厌烦,试着打开正充电的手机,没有密码,摄像头好像识别了人脸或者瞳孔虹纹。
常雨不太习惯,把手机屏幕立刻拿远了,可惜还是被识别到开了机。
而且开机的有显示身份信息正确,这就很迷惑,同样迷惑的还有手机的一些操作,都不太会用。
这就很奇怪,常雨平常不看韩剧,爱情剧看的也少,科幻、星战、动漫看的比较多,已经开始乱想,除此以外都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
自动连网慢的不行,一地玻璃碎片等爸妈看见不知道怎么解释,拿扫除工具赶紧的收拾起来,出奇的顺利,因为窗户坏了这么大事自己都没慌。
网已经连上了,常雨焦急之中也没有发现连的网不是家里的wifi
不过意外发现,手机经过一次关机竟然还顽强的保留一个应用界面,相册……
有自己和爸妈,最早的还有姥姥。这回更加疑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记忆混乱?这应该真的是自己的。
可是……一张张翻过去爸妈老了,站在他们旁边的人——也老了!从黑发到白发,然后人物照片消失,只剩下风景照。
嗯??!不对呀!
那是自己?自己和家人都还没有老去,年份不同一张张还有!年份不对啊!手机有毛病了?
下拉屏幕,打头时间二一……不是二零?手机坏了吧,这都跨出了一个世纪!
可是手机已经联网了,浏览器软件里推荐的报道点一篇都知道,不是手机设定错了时间。至于报道的内容粗粗看见一眼常雨也当没看见。
从破窗户进来的热风和高温的空气让穿着毛衣的常雨流了许多汗。
终于扭头看院子也不一样了,陌生,可回头看屋子里都是非常熟悉的。扭曲的异样感觉油然而生,爸妈可能不在家,但家里养的动物都去哪了?一只都看不见!满院子都是枯败般的死寂。
心中是异样的平静,没有太多成形完整的情绪。
在惊疑不定中滞留了很久。
哦。对。常雨想起来了,是自己有问题……
扭曲时间线失败,家人没有成功复活,只倒回了房子,伴随情绪,记忆好像还用掉不少。
很多时间段只剩下零星模糊的记忆,摸着身前的黑色长发,木着一张脸,除刚回复意识时的慌乱,以下时间里常雨都是面无表情。
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突然笑了,之后笑容逐渐崩溃,抹去刚掉落的泪水又失去表情,脑子里空荡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一张张清晰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删掉所有照片。没用了的手机正常的往合适的地方一方,既然在充电就继续充着吧。
多大的人了,还执着于找妈妈爸爸吗?妈妈爸爸还不一定愿意在这样的世道再活过来呢,寿终正寝,算了吧。
连环境也分了变异的一杯羹,比盛夏气温还高的秋天!坐在地上一点不凉。
太过安静,想听到声音,于是又拿起手机放音乐歌曲,常雨坐在地上迷茫的发呆。在一片寂静,连个鸟叫声都没有的白日里从上午放到日落。
“几番波经折,几番己苦乐,千斤贵纸笔墨涂过。无为在歧路,无为在坦途,每颗心都忘却走了几步”……
“秋灰掩盖风雨,尘埃遮住了你,能不能来接我,荒寂乐园里游戏”……
换了合身的衣服,回想某一年冬天的在外的情绪,身上发出一点微末的白光,改变身体状态降低体温。
控制从地上的行李袋中拿出厚实的被,常雨打算只要不下雨她就一直在这间西屋里住着。
早上起来用不太好烧的炉火熬着红枣粥,加点糖。
常雨回西屋的抽屉里一翻果然还在这儿,调回来的时间节点刚收没几天的夜来香花种。
时间调控的范围仅到这间房子,院中除了几颗果树早都是一片被野火焚烧过的荒凉。
常雨记得好像是自己没倒回时间前烧的,原因是对杂草长得太快比房子都高,看着心烦年纪大了又懒得除,割出一条隔离带就把院子烧了。
烧一回都变成熟土了,一边刨坑一边想:这风吹起来,带来隔壁遮住房子的野草籽,估计不用下雨过个一礼拜也能长个恨天高。要不再放一把火?也不太好,忘了周围还有没有人,万一还有人烧在不太好。再要割出隔离带来自己还懒,不想折腾。
夜来香能变异吗?应该也能吧?变异后一争抢,别的植物兴许就长不起来了。
想着就种了满院子的夜来香,没变异的补补苗。
天气这样适合植物生长,常雨将门房中、窗台上所有的花都搬出去,挨个敲碎花盆。把花栽到地上,释放囚禁已久的根茎,给它们足够的空间生长。
除了东屋搭在窗帘横杠上生长,遮住小半扇窗的三七。
下过一场雨,常雨就搬到不漏雨的去住,平常就是看家里有什么做点什么吃,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可以通过回复时间点来调节。
对仍苦苦坚持的手机网络每天都置顶刷屏集结广播置之不理。
偶尔看见天上如玄幻片里比人还大的大鸟独只飞过,有的能认出是变异的喜鹊或者猫头鹰,因为是放大版,有的常雨才疏学浅,不认识。
但它们都不叫,飞过去除了翅膀煽动的声音不会吵到别人,贴心的安逸。
常雨根据自己的情绪状态调控时间点,目前有的食材永远吃不完。
每天真的过上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有时候常雨希望自己能在梦里长眠,得到永远的休息,真实的年纪太老了,见过很多岁月,寿终正寝其实不那么让人害怕。
但是每次睡着后过了一段时间,都会看见天色泛白,完全亮起来。
看着夜来香一天一个变化已经开始开花,黄色的花瓣挣脱绿色花萼快速绽放,这个没有风的傍晚,有毒害的浓郁香味没有禁锢的挤满附近的空气。
常雨搬个凳子坐在花田旁边,享受着寂静又使人沉醉的孤独。
橘黄色的火苗踩着黄绿色半干草尖送了常雨一场火星雨,烫坏了眼前的花瓣。
火海连着烧了一趟连着的院子,烧到常雨家隔壁。
常雨瞟了一眼腹诽:“谁这么缺德?是先把边上的草割下来再烧”。
幸亏没风,那些火烧到院墙没能跃到下一家。
再出来,常雨刚刚还观赏的夜来香,靠墙附近全被烫坏了。
继续搬回小凳子享受宁静的时光,前面一排人家的院子连带着房子都烧起火。常雨想坐在地上看,碍于变异后的虫鼠蚁防不胜防还是没有。
眼见着院门前与前面邻居的过路高草被烧毁,视线失去隔挡,前后街的景物清晰,从前街一眼能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
讨厌!
门和窗户的设计就和自己的深色衣服一样,虽然开始不是一套的,风格的逐渐影响凑成了一套。
常雨有了一种久别的失去隐私领域围墙的感觉,心情非常糟糕。
花也不看了,回屋冷着脸色,上手直接拽下窗前的翠绿叶子三七。其上开的花大部分已经干枯,纯白色变成纯黑色,早已在植株上留不住,只是凭着生长的联系迟迟没有掉落。如今随着撕拽的动作打着旋飘零落下。花虽小却开的多,白色的地面渐渐铺了一层黑,但常雨没收拾,将拽下来的植株扔到院里自生自灭。
到了休息的时间才得以拉上窗帘,隔绝休息空间与外界的视觉联系,不然有爬到窗帘杠上的枝叶太多,窗帘根本拉不上。
休息前一梳头发掉下来好几根半截折的,是被刚才的火星烧断了,这长这么长要好长时间,说没一下就没了。
不愿意思考那火怎么着起来的,想睡个安稳觉。
即将黎明时,拆房子般的动静伴随雨声干扰着睡眠。
先前还能眯着,当闭目养神听不见,不想也不去管,直到院墙被撞塌的声音钻到耳朵里。自家院墙!
常雨支棱一下起来,踩着一地的黑色花朵,花朵很小,已经枯死,但依旧好看,满地都是。
穿件外套拿起不大的折叠伞,出卧室进西屋厨房,从菜刀肉斧里挑了一把尖刀。
声响已经稍稍远。
常雨站在院里看着倒塌的院墙,再到外面之前烧焦灰现在一片黑的泥水。
没有声音了,常雨考虑着要不要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风刮着雨,绕开伞的庇护,常雨还是把伞放在地上往出走。
毕竟如果不是动物,真的是什么人在这里发生了特别大的冲突,后续再有人找来真的是很麻烦。应该是危险。
探头看一下,遇见了大型争斗的事故现场,不过很好,没有站着的人。
再看几眼,真的没有站着的人。在特别远的地方也有几个人躺着,从西头到东头,三三两两可谓是死了一街,常雨眯着眼睛仔细看,觉得挺惨的。
放心走出来,如果场面太严重就考虑搬个家。
向最后有声音的东边走,就在自己家隔壁,外面的院墙都烧焦了。
路过一个男的,血水流了好远。
他肩膀上带着微亮的荧光灯,好多记忆消磨掉了,常雨不太认识。
前面还有一个女生,头发不长,大概二十几岁,但她看起来就好很多,比那些人好在身体还有呼吸的起伏,还活着。
肋骨的地方有伤口,肩膀上的衣服被烧焦一块,不知道烧伤没有,不过也有一个荧光灯,荧光灯在常雨过来的时候突然闪了一下。
这一闪让常雨猛然想起来那荧光灯的装置是什么,微型单线同步录像录音设备!要死!
闪那一下是截取了人物图像,同步给程序连同者,真是气的肚子疼。
这个地理位置和自己的样子,在她所属势力中都已经暴露。
常雨回想自己这还拿着一把刀,现在走不走都会被对方记住。
犹豫再三放弃了回笼觉的想法,过去戳戳那女生,没醒。
揭开伤口的衣服好像是利器划伤的,按了一下不是骨折,她也还是没醒。
自己的房子和周围环境太违和,把同步录音录像设备拿下来,叼住刀,人背上,回家。
怎么着照顾她两天比杀了强,杀了人现在可能法律是管不过来,但她还剩下的势力或家人朋友会管。
常雨自问,现在的世道真需要杀人的时候自己应该下的去手,就是——害怕还是会害怕。
心情很不好,不好极了,开始雨浇的衣服湿漉漉的,处理完这个救回来的人,换衣服才发现自己的亲戚来了。是那让自己疼到呕吐出冷汗,还腹泻,从几乎不吃任何药到吃药不太好使想切子宫的大姨妈!
看来刚才不是气的肚子疼。
试图通过倒回时间点到没有来姨妈时的状态,时间定为两天前中午的状态,蓝天白云,心情愉悦。微弱的白光刚刚泛起,眼角能看见的地方有一条透明密密麻麻布满字的光带浮动。
常雨下意识感觉危险,偏头往旁边躲。
颜色像晒久了的纸张一般,轻微泛黄的两指宽光带扭曲碎裂,炸出一块碎片打穿屋里的浅白色隔断,扎进房子上半部分没铺瓷砖,裸露的灰白色水泥墙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