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大皇子!你不能这副模样呆在这,快随属下回去。”凌越身后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拉着他就往外走。
此时凌越只着了一身中衣,连头发都未束起,面上露着呆愣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子。
凌煜听见响动,回身看了一眼。这副狼狈模样的凌越,他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失魂落魄的凌越,最终在侍卫的半拖半拉下,被请回了自己的阳明殿。
黑牢中,凌煜拨动着再次暗下的灯芯,念叨着:“嫣儿那么好的女子,任谁都会倾心。”
“卦图是今夜去盲眼道人那求来的,问的便是她身死的缘由。”陆少陵再次将话题拉回,“豆子与豆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按卦象所示,柳嫣儿受辱自尽必定与你兄弟二人有关。”
“怎么会?”凌煜一脸错愕。
陆少陵突然伸手指向他:“你觉得不会,但凌越似乎认定了,你就是凶手。”
“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怎么会对嫣儿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凌煜急了,当年和亲对象未定,自己对柳嫣儿一直是爱护有加,从不敢僭越。
阿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你就是现在的皇帝,道家的鸟叼卦一定不会算错的。”
“若是他做的,又怎么会以为是我?况且凌越对嫣儿的心,就如同我一般,是万万不敢伤了她的。”卦图所示,凌煜想不通,但是他终于明白,凌越这三番两次的试探是为了什么了。
陆少陵沉思片刻,决定先回去再说,招呼过阿毛:“此事一定有什么环节还不清楚的,阿毛,走了。”
只见阿毛伸手搭上陆少陵的肩膀,两人一眨眼的功夫,便凭空消失在牢房中。
凌煜没空管这些,他现在脑海里全是当年柳嫣儿同他点点滴滴的回忆,也包括她最后冷冰冰地躺在床榻上的情景。
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嫣儿的随身侍女,宝儿呢?对!宝儿后来去哪了?
昏暗的黑牢之外,天空的东边渐渐泛出白色,这一夜在各种意外,各种猝不及防之中,终于过去了。
秦月自那日从黑牢中接下平安扣,便如凌煜所言,耐着性子在府里等着。
今日天刚蒙蒙亮,躺在床榻上的她,被门外细微的响动惊醒。
从小跟随父亲练武,又曾几次带兵上战场杀敌。所学所经历,都让秦月即使在睡梦中,养成了保持警惕的习惯。
她毫不犹豫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脚下借床榻一跃,伸手从屏风上扯了一件外袍套上,屏息躲在门后。
门外一定有人,但对方武功不弱,她一时间还定不了位置,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秦月握紧手中长矛,要冲出去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紧接着便是一句:“秦小姐,可否请您出来,我是为那平安扣来的。”
秦月松了口气,但手中长矛并不打算放下,只用一手打开了房门。
眼前是一高大男子,夜行打扮,面上蒙着黑巾。男子见秦月身体紧绷,明显是不信任他。便伸手往下拽了拽黑巾,露出一张十分正派的面容。
“在下龙虎军右副使王将,特来与小姐会面。”
面前这张脸,真叫秦月多了几分信任。所谓相由心生,心是善良的,那面相绝不会凶神恶煞。这般正经的面相,心中也应当是充满了正义。
秦月松了松手中长矛:“王副使,外头天寒地冻,又恐隔墙有耳,不如随我移步,请!”
闺房自然是不能进的,好歹是未出阁的小姐。纵使情况特殊,也不能污了名声不是。
于是,早起忙活的家仆们,这大清早就看见自家小姐,好像带了个男人进了书房。
“秦小姐,照规矩,在下需要查验平安扣真假,还请您拿出来。”王将与她相对而坐,说道。
秦月思虑片刻,将平安扣放在桌上。王将拿起,燃起火折子点着了桌上的烛台,凑着火光细细端详。
“此平安扣确是皇上贴身之物。”他说着,又将平安扣还给秦月,“秦小姐,皇上可有什么话吩咐?”
“并无话,只说让我等着人找上门。”秦月重新收起平安扣,摇了摇头,“副使,能否告知龙虎军相关情况?皇上处境虽无生命危险,但一直被囚于黑牢之中,我等应该要把他救出来才是。”
王将听她这般急躁,也不忙着解释,大概早听说了,秦府大小姐是个如汉子般存在的人吧。
“秦小姐莫急,龙虎军,乃是皇上自凌王收服西南众军后,暗地组建培养的一支军队。常年潜伏在西南守军中,按兵不动。而且只受皇上指挥,所凭信物便是这平安扣。”
秦月这才明白,凌煜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步棋,棋子早八百年就埋下了。
论心机,论远谋,凌煜怕是同楚临天那老狐狸不相上下。凌越所占优势,不过因为楚临天站在他那边,所有的事情都替他算尽了。
“平安扣既已在眼前,接下来如何做?”秦月看向王将,现在她只能扮演一个棋子的角色。只要能让凌煜重登皇位,他们秦府便安全了。
王将想了想,说道:“黑牢那边已经派人去了,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来。秦小姐不妨先盯一盯楚相,丞相府最近看似风平浪静,但总是觉得不安。”
秦月点点头,老狐狸监视她那么久,自己也让他尝尝被监视的滋味。
“再有,陆少陵那伙人的目的,尚未查清,不可招惹。”像是刻意提醒,王将又补充了一句,“若后续有其他安排,在下会再来府中告知小姐,叨扰了。”
书房门被打开,王将把黑巾重新蒙上,施展轻功跃上房顶,几个跳跃间,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王将走后,秦月依旧坐着,她突然感觉,一夜未燃炭火的书房,冷得像是一座巨大冰窖。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书房,深吸了一口凉气,感受着凉意一点一点蔓延。
然后她突然笑了,是那种无声地嘲讽,却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着天下人。
呵,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