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云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她一遍又一遍去确认陆少陵对她的保证,还非要抓着他的手才肯闭眼。最后的结果就是:陆少陵安抚完她,自己也乏了。将就着靠在床边睡着了,两个人的手还抓在一起。
江城作为潜江尽头的小城,每隔三年城主就要上访皇城,向皇帝汇报城里的情况以及上交特产和税收。而上访的时间每年都定在灯会之后,而“灯王”则是每年都要护送进皇城游行的。
今年的“灯王”不是被丑小姐砸坏了吗?城主大人这几天愁得要死,明日就得启程上路,再赶制一个已经来不及了。
“哥,不用在这抓耳挠腮的。去上报的时候,只管把潜山那群悍匪的事情说清楚,再寥寥几句将灯会的事情带过,皇上自然以为是他们毁的。”现在的丑小姐如同被人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连脑子都变得非常灵活了。
城主大人听到这话,看了丑小姐一眼:这还是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丑妹子吗?
“务必要将事情说得严重一些。”丑小姐倒是没理会自家哥哥的眼神,继续叮嘱他,“如果你还想要回那些宝贝的话,就好好记住我说的话。”
后面半句成功拉回城主大人的注意力:“哦哦,好。”
两人又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当然现在出主意谋划的都是丑小姐。城主大人就“嗯嗯,哦哦,好”,然后提出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一个是为了报仇,一个是为了宝贝,但目标一致,清剿潜山众匪。
第二日,城主大人便出发了。只有一部马车,七八个护卫。
丑小姐和大夫人她们一起站在府外,目送一行人离开,嘴边露出了森森的笑容,伴着她那罗刹似的脸,显得更加可怕。灵芝在一边瞧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没怎么读书认字的她,只想起一句口口相传的俗话:咬人的狗是从来不会叫的!
丑小姐现在可不就是那咬人的狗,心思深得很,却一声不吭的。比起之前那一点就炸,整天嚷嚷着要杀人放火,现在就高明得多,都会在人背后放冷箭了。
潜山上,庆功宴结束之后,大伙都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劫了城主府这样一大批宝贝,他们也不用想着再去抢哪个财主了。种地的种地,练兵的练兵的,打鱼的打鱼。
能这样安稳地生活,真是再好不过了。有谁愿意刀口舔血,动不动打打杀杀?
但此时议事厅里,气氛却非常凝重。
派去皇城打探的弟兄,终于回来了。行舟赶紧带着人来找云藏,还特意避开了陆少陵。
“这些消息是真的?”云藏直视面前这个从皇城回来的手下。
手下也不躲闪,对上她的眼睛:“是,千真万确。”
“那新皇帝是谁?”
“大当家可知道先帝的大皇子,凌越?”
“他不是戍守西南去了吗?”
“前不久他带兵攻破了皇城,丞相里应外合,助他登上皇位。新皇的手段极其残忍,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灭了陆氏一族,用以杀鸡儆猴。陆公子想来应该是为了逃脱追捕,才身受重伤。”
“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连带还在腹中的胎儿,一并缢死,高挂城墙之上。”
“嘭!”云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差点打翻,“当真心狠手辣,皇城之中可还有通缉令?”
“没有了,坊间流传,陆家小公子被逼上千绝峰顶,而后坠崖,被潜江的急流吞没,不见踪迹。又恰逢西南边陲告急,皇帝便没再追究这件事情。”
云藏听完这些,轻轻松了口气,只要陆少陵没事就好:“好,我知晓了,你下去歇着吧,这些天辛苦了。行舟,去拿些银两给他。”
“谢大当家。”手下双手抱拳,低头称谢,随即跟着行舟下去了。
云藏独坐在狐裘之上,手指无意识地顺着上面的毛,陷入沉思。
新皇上位,他们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本来,对她来说,谁当皇帝都不重要。但是,这次不一样,新皇帝要杀陆少陵。她的人,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动!
那腰间的伤口她可是亲眼见过,要是给她查到是谁下的手,立马剁了!
要不要问问他?
正纠结着,耳边就传来一声:“云藏。”
整个潜山敢唤她“云藏”的只有一人,她偏过头,果然是陆少陵。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有没有听见方才他们的对话?
“嗯?怎么?”云藏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表现地和平常一样。
只见陆少陵手上抓着一根草,小心地放在她面前:“这是炽天,之前我在去蓬莱的路上见到过。今日去后山时,竟发现这里也有。”
云藏看这根跟普通野草似的东西,便拿起来看了看。
“当心,莫要入了眼睛。可辣的很,当归误食过它,样子极其狼狈。”
“是吗?闻得还真香,你这是准备拿它做什么?”云藏才拿起来,就闻到了“炽天”独特的香甜味道。
“这草虽不是毒药,却是一味令敌人丧失战斗力的好药。后山的“炽天”成片,可以收割了研磨成粉,以作防身之用。”陆少陵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但是又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情,也只能想办法让潜山的匪众做好准备。
云藏应了,让陆少陵按他自己的意思去办就好。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陆少陵在皇城的遭遇,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再见时的绝望眼神,哪有空理会这在她看来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在想什么?我可以帮你吗?”陆少陵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来的路上就撞上行舟领着一个人往库房去了,那人与他错身而过,还专门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原以为是没见过他,现在看来,是因为别的事情。
“还疼吗?”云藏突然问他一句。
陆少陵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不疼,已经好了。”
“谁干的?!”似乎云藏得到了答案,下一秒就会飞奔出去把那人剁了。
“不相干的人。”比较她的激动,陆少陵语气就显得非常平淡,但几乎是脱口而出。
云藏是不信这话的,这段时间,她大概摸清了陆少陵的秉性。若是真的不相干,怎么会回答的这样快,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