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
很快,周末来临,同学会仍在老地方举办。那是一个封闭的热带植物园餐厅,即便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也是温暖宜人,满眼绿色。
若兰每次去,都欣喜那里繁茂的草木,更喜欢贯穿整个园子里的那条清浅的溪流和水中成群游弋的锦鲤。这次,为了避开王嘉豪她没有去,班长和王嘉豪先后都打来了电话询问,她只说身体不舒服,待明年一定参加。
上午,若兰修剪了阳台上的花草,为两盆栀子花浇了水,又为“荷荷美美”换了一池清水,通上电后,凝视着五彩的雾气缭绕升腾,上下循环的流水,带动着水晶球不停旋转着。若兰坐在旁边,在水声潺潺里,回忆着与金言当时在易买得一起购买“榴生百子”与“荷荷美美”风水轮时的情境,不觉含泪浅笑。
午后,若兰倚在阳光房贵妃椅上休息,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使她朦胧欲睡。
“还好吗?这两天。”手机震动,若兰想,应是同学结束聚餐了,也不去管它,仍眯着眼休息。
紧接着又是两声短信音。若兰睁开眼,取了手机来看,不是别人却是金言的问候。
“不好,我想你。日夜地想。在单位,几乎大多时间都在长廊里散步,夜里还失眠。”
“怎么失眠了?”
“我夜里总幻觉手机响。”
“跟诚爵同床睡了吗?”
“没有。其实,我的心早就原谅他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自行屏蔽了他。”
“他背叛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换成任何女人,都拒绝同床跟其它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太弱势了。”
若兰看着短信,若有所思。紧接着,金言又发来同样的文字内容:“他背叛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换成任何女人,都拒绝同床跟其它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太弱势了。”
若兰知道,这是金言在对她作强调,嗔怪她不争气,太过弱势。遂回复道:“我明白。他和谁好,已和我没关系。”
“你准备一直在沙发上一个人睡了?”
“嗯,等买了新房,我一个人一个房间睡。”
“今天不是同学会吗?”
“没去。我只想一个人呆着。又是三月了,一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阳光还是照进窗来。记得有一次,我黏着你说,我想把太阳放进来,你说,去放吧。我便从床上越过你的身体,赤着脚,拉开窗帘,把清晨的阳光放进来。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最近,我工作压力特别大。”
“你若能直面困难,其实一切就变得简单快乐了。好好工作吧,为理想奋斗,我也为理想奋斗。”
“嗯。”
“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去看绿吗?在春天,一个宁静的黄昏。”
“能。我们还是朋友。”
“都说世间有情,可情为何物?缘起缘灭,命运真的不可知!既然这世间没有神爱,那么跟谁在一起生活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的爱失败了。”若兰停顿了片刻,又接着写到:“其实,你真的需要安静下来,抛开外界给你精神上的压力和影响,想想这段感情,你只是太累了。不过,以后我不会给你发这样的短信了,我们只是朋友了。希望我能快点走出来。”
金言看后,自是会意,回道:“我们一起加油吧!”
若兰起身推开窗子,微风吹进来,白色的纱帘迎风飘动。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中告诫自己,快点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这时,窗外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挎着一个瘦瘦的男孩的胳膊,一路笑着走过来,在紫藤花架下停下。只见那女孩跑过去,站在虬髯的枯藤下,让男孩为她拍照。若兰看着那男孩,不觉想起了金言。那男孩多青春,整个感觉多像金言啊!那女孩看上去年龄小小的样子,若兰不觉想了想自己的年龄,心里更觉十分羡慕他们!她又想起曾经诚爵和她说过的话:“如果看见美丽年轻的女子从身旁走过,不要自卑,要这样想,我曾经也这样年轻漂亮,甚至比他们还漂亮。”若兰却假装根本不羡慕的样子,说:“我不会想这些,但我会在看见一对年轻的恋人十指相扣,甜蜜地走过时想,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彼此厌倦的,或一年、两年......或结婚以后,然后就不再相爱了。”
此时,又见紫藤架下那女孩,摆出各种姿势,男孩每为她拍一张照片,她便笑着跑过来,和男孩头挨着头挤在一处观看,然后跳着脚,摇着男孩的胳膊,闹着不好,非要男孩为她重拍。若兰俯瞰着,忽然想起曾经金言为她拍照的情景,一时心酸起来,见家中无人,竟呜呜地哭出声来。此刻,她多么需要一个痛苦的分担者,可是,这样私密的事情,又能找谁来分担呢?她默默拭着泪,忽然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曾经换位思考,让金言来见她的男人,或许,他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于是,他选择了他,并拨通了他的电话。
金总接了电话,语重心长地开导了她。他为她讲述了几件事情。
第一件事:
他说:“这次机构改革,单位下岗了很多职工,二十九那天,天之海会餐,我忍不住落泪。说,‘我们现在在这里杯觥交错,而跟我们曾经奋斗的人却下岗了。’后来,本来一场两个小时的聚餐,一个小时就在压抑不快的氛围中结束了。聚餐后,我一直处在悲痛之中,无法逃出来,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其实,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自己和自己较劲儿。我也跟金言谈过这件事,金言说,‘犯傻啊,你处在那个位置,你当然要那么做,又不是你决定得了的。’后来我渐渐想通了,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慰问他们,每个人我都打个电话过去,表示我的关心。”
第二件事:
他说:“我和金言在他妈不在家时,正式谈过一次。我问他,‘毛毛,你今天说实话,你喜欢若兰吗?’他说,‘我喜欢她。可是我们没有未来。我们年龄差真的太大了,我越拖着不分开,将来越伤她越深。假如她大我两三岁,我都娶她,可差得太多了。如果,差几岁,我就会做您的工作,您同意了,我妈那就没问题。可现在差这么多,再过五年都多大了,我无法面对我的同学、朋友、亲人、同事。您见她了,跟她交往了,觉得她如何?’我说,‘挺好的一个女人。人这一生找到一个红颜知己很不容易,你不想我都想和他做知心朋友。’”
第三件事:
他讲述了他的家世,他说:“我爷爷是烈士,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牺牲的时候已经是师长了,姥爷是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的中将,父亲是高干,母亲是师长,小时候父母对我要求很严格,犯了错误每次都要写检查。我是天大毕业的,那时候大学生很少,所以我大学一毕业,半年就当科长了,三十多岁就当处长了。84年市政府派我去香港分公司工作,在日本也呆过,主管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去的地方,接触的人、事相对多些,思想上就比较开放,所以跟你们交流没有代沟……”
然后,他又提起了自己生病那段时间的痛苦与孤独,说:“平常我不见客,只为工作的事签个字,今天跟你说说话,心里觉得很痛快。”
若兰听后也告诉他:“并不是说我离开金言就活不了,而是我怀念这段感情,因为执着,一时难以放下,所以十分痛苦。八零后可能不会,他们爱过了,放下后可能很快就能投入到另一段感情,而我就很难。”
金总认可,说:“对,上海的,两天就上床,过两天又换了,然后还正常地说一周陪两次。你和金言比,更懂得珍惜的价值。只是你们的相同点是,追求极致和完美。”
电话结束后,若兰心中感到些许平静和温暖。她决定,既然不能改变结局,就试着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