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2月27日星期三晴中午
春天真好,阳光很暖。我在明清街庭院里散步很久。十三度的气温,没有了春寒的风。春天真好,光是阳光照耀,就让人心中充满喜悦和热爱。
我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明清建筑群。那些画栋雕梁的房屋,包围着一个青砖铺成的庭院广场,隔开了现代都市的喧哗。看着戏台上古老飘逸的**的飞天壁画,让我不禁心生感怀。
世事在不断变迁,多少年过去了,又有多少年要接踵而来?一百年前这里是什么?一百年后这里又将如何?一百年前我是谁?一百年后我又将是谁?一代代人去了,一代代人又来了,生命能留下的究竟是什么呢?
现在,我坐在幽深的长廊里,飞檐上的铃铛在风中轻盈作响。阳光照着我,我倚着朱漆的柱子,静静地来写日记。我忽然想,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女子,坐在午后的阳光里也写着爱的日记?
我刚刚发现,去年记载在这里的一段话还在,用铅笔写的,写在两扇格子门门缝的两旁。由于明清街自建成以来无人问津,一直闲置没有租赁出去,加上风雨吹不到长廊里面,因此,这两行字如今依然清晰可见。我现在走过去,把那两行字抄写在这个日记本上。左扇写着:金言,我爱你!你将带给我永生的爱,这是超越尘俗的。右扇写着:感激神灵的赐予,感谢你于千万年流转中今生与我相遇。
又见旁边的玻璃上还写着:金言,我爱你!永生!
遂也一并抄了下来。
如今,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往事。像梦一样。我的心头掠过一层淡淡的哀伤,但又不具体,我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蚀骨般的苍凉,像孤独,隔世的孤独,遥远的。
在这份爱里,我不知道是我找寻了金言,还是金言找寻到了我?传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化成的,来到人世间只有找到了那个给予他肋骨的男人,才会找到爱的归宿。也许,我并不是男人肋骨生成的。前世,我只是男人胸前的一颗痣,寻寻觅觅,今生只为找到那个胸膛。
金言是吗?
我依偎在他的胸膛里,感到了灵魂的温暖与皈依,我满足地栖息在那里,停止了漂泊。
如今他走了,我重新开始了流浪。
此刻,我似乎一直在盼望着什么?一个忽然响起的短信声,一个电话,或者一声呼唤......然而,一切是那么的静寂。
我静静地坐在阳光里,犹如一株羸弱的小草,努力舒展着茎叶,因为这是我的生命啊,我不能辜负它。而我的灵魂呢?它孤独地游走在哪里?我抬起头,凝望着这诺大的庭院,我问自己,我是谁呀?这日日见到的庭院,怎么如此陌生?是谁安排了人与人的相遇?
此刻,我无从知道他的心情。也许,先于提出分手的那个人永远是比还爱着的那个人轻松洒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不就是这样的一次一次相逢与别离,开始与结束吗?活着不就是这样无意义地消磨时间,打发日子吗?不然,又能抓住些什么呢?
午后的阳光照的我很暖,我问自己,在荏苒的岁月里,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种爱的状态?我找不到答案。
金言是我的至爱。就像他说的,剑与鞘的那种爱。也许,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找到,但他们同样谈过恋爱,结婚生子了。我表达不清这种爱的感觉,心甘情愿又心存疼怜。这种爱不但包含了世俗,仿佛它还联结着古老的往事,在灵魂的一隅,我若隐若现地找到了某种古老的讯息......
一点钟了。我在这里静静地写了一个小时的日记了。没有人打扰我,庭院里偶尔有三两个人穿行而过。真的好安静,世界仿佛遗忘了这个角落,这个长廊里只有阳光和我。
金言,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午睡醒来。以往,这个时候是我开始包爱你的时间,已经忘了多少次,我就来回走在这个长廊里,看着周围房屋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在蔚蓝的天空下,连续地包爱你,传递着我对你的爱。
如今,你不需要了。我不苛求你!不要了,我就把我的爱重新藏进灵魂里,带着它安住在现在,然后,带着它穿越时空,到遥远的未来。
我停下笔,抬头远望,对面的屋檐挡住了我的视线,太阳正在渐渐偏西的头顶上空照耀着我,我望着它,微微眯着眼睛。那些美好的爱情承诺,都已成了童话里的对白。我自由了,然而自由是我的徒刑。靡菲斯特最终成了胜利者,这否定的精灵应是窃笑的——这世界没有永生的爱情!上帝哭了,一如我回眸的一瞬,在阳光里不经意间就流下了眼泪。
这就是一个失恋的女人。不再痛哭,也不再欢笑,安静的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可谁能看见水里的倒影,斑斑驳驳,碎在阳光里。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轻轻地吹起我的长发。春天真好,在这样诗意的季节分手,至少还有春天陪我。春天有和煦的阳光,温柔的春风,鹅黄的柳丝,还有碧绿的春水和遍野的春花......
上天其实是恩宠我的,在这样的年龄,赐予我这样地爱着,在这样的午后,写着春天的心情。我已经很富有了。在生命的行囊里,我又收获了一颗明亮的珍珠,我把它藏在生命最美的角落里,孤独时,我会在静谧的月色里把它取出来,捧在手心里,让它的光芒照亮我的整个心房。那时,我便会释怀一切,随缘素位,静静地凝望着深邃的夜空上明亮的繁星。
该回单位了,快要上班了。
金言,我多么爱你!此刻,我踽踽独行在长廊里,没想到曾经爱你的长廊,如今竟成了我疗伤的地方。
也许,生命总是充满缺憾,因为万事万物都在无常变化,所以我们的爱亦如是!万般美好,转瞬即逝,从此,你我山高水远,咫尺天涯。
回到办公室,心空荡荡的。我趴在办公桌上,觉得好累。分手第三天了,今天才觉得度日如年。孤独咬噬着我的心,痛,开始慢慢地清晰起来。
金言,我好想你!但我不想再打扰你。我告诫自己:要坚强,可以没有爱,但要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