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威廉抿一口咖啡说,与那群白额巨蟹蛛终于公开表彰,D29师全体记一等功。敖冰闻言动作一顿,想起那日漫天袭来的巨型火球,以及尘埃散尽之后遇到的幼狼。还不等敖冰多做回忆,就听到威廉一声惊叹,带队的白额巨蟹蛛被判定为八星怪兽。威廉的眉头难得蹙起来,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口气,愤愤地说简直是胡闹。敖冰心下好奇,搅一下汤底盖上锅盖,把火调小之后,便走过去一看究竟。
威廉的目光一一扫过新闻,眉头越皱越紧。敖冰极少见到威廉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问发生什么事?威廉说:“八星的怪兽已经拥有自爆能力,这个级别的怪兽一直都是让军部十分头疼的存在。如果提前知道是八星怪兽带队,作战计划就会做出相应调整。再说如果连带队怪兽的级别都估算错误,难保其它数据不会出现偏差,技术部那群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一定全是他们失误。”
敖冰心下一动,问威廉是什么意思?威廉继续说:“早前人们就议论过,这场战争由D29师前来支援有些蹊跷。战后纷纷猜测军部可能瞒报什么,希尔顿少将战后一直没有出面。而且战争结束没多久,情报局副局长就落马。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次情报失误不单是意外这么简单。”
威廉叹了一口去说,如果这件事情是人为的话,希尔顿少将是希尔顿元帅的独生子,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大胆。威廉换上一贯的笑脸,问敖冰是不是已经可以开饭?威廉觉得,这件事情轮不到自己议论。此刻,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面,一场父子之间的对峙正在上演。希尔顿元帅狠狠把第十一集团军最高指挥官,提交上来的报告拍在桌子上面。
希尔顿元帅质问艾文·希尔顿,当时为什么要掐断他的通讯,擅自改变作战计划?纵然希尔顿元帅泰山崩前而不改色,此刻也因为愤怒让右手颤抖着。艾文·希尔顿笔直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双眼目不转睛直视前方,说:“报告长官,由于技术部门失误,我们得到错误情报。当时战况紧急,为了防止白额巨蟹蛛皇自爆,下官不得已临时改变作战计划,请您原谅。”标准的军姿,语气不卑不亢,完全就把自己当作是前来作报告的下属。
希尔顿元帅冷冷地说,最终白额巨蟹蛛皇还是选择自爆,艾文·希尔顿随即道歉。这种既恭谨又生疏的语气,让希尔顿元帅几乎是忍无可忍。他抓起手中的报告,向前面甩出去。纸张漫天落下,伴随着希尔顿元帅低吼:“抱歉?你根本就是在赌博。如果D29师在爆炸之中全军覆没,是你一句抱歉就可以挽回吗?你这次只是运气好。”
艾文·希尔顿坦然承受这一切,看着彻夜不眠赶出来的报告在空中飘落。他仍然是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艾文·希尔顿没有再开口辩解什么,他很了解希尔顿元帅的脾气。希尔顿元帅深呼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就在刚刚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希尔顿元帅的暴怒并非源于这次D29师的损失,他知道艾文·希尔顿已经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
为了防止八星及以上的怪兽在最后关头自爆,必须要把它们一击致命。而他们错估怪兽等级,显然没有预先准备这样的条件,爆炸几乎无可避免。作为本次作战的指挥官,艾文·希尔顿的大部分决策是正确的,可是他差点就赔上自己。希尔顿元帅觉得,艾文·希尔顿这样不负责任的举动,几乎让自己失去最得力的下属,失去唯一的儿子,这让自己无法忍受。
希尔顿元帅试图换另一种语气,跟艾文·希尔顿把这个问题好好说。短暂的沉默,艾文·希尔顿停顿片刻,最终吐出来只有“对不起,长官”。最后那两个字的称谓,还是顶着希尔顿元帅的脾气,他又被这种无所谓的语气触怒,于是再次拔高声音:“我再说一遍,你不能每次都期待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你难道不清楚这些天都经历什么吗?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空旷的大型办公室,回荡着希尔顿元帅的低吼。在这种时刻之下,艾文·希尔顿居然走起神来。艾文·希尔顿细细回想,自己的确差点就回不来。艾文·希尔顿想起,最初被扭曲的空间断点吸入之后落到斯达特星的情景,那时候的幼狼虚弱到连一个幼童都能够随意掐死。
他还想起敖冰,想起敖冰把浑身是血的幼狼抱入怀里,顺着幼狼的背脊轻轻抚摸,直到把幼狼的伤痛抚平。艾文·希尔顿试图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待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可是最后他恍然看清,那软弱得不像话的幼狼就是自己。艾文·希尔顿的眼睛一闪,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注意到艾文·希尔顿的走神,希尔顿元帅扬声提醒。
希尔顿元帅深吸一口气,终于选择放弃这个话题。僵持半晌之后,开口问艾文·希尔顿,伤势怎么样?艾文·希尔顿回答已经无碍。“长官”两个字听上去实在是刺耳,这种疏离、冷淡的语气一次又一次冲淡,希尔顿元帅失而复得的喜悦。希尔顿元帅看着自己仅有一桌之隔的艾文·希尔顿,愈发觉得他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个发现让希尔顿元帅有些淡淡的失落,可是他不会把这种失落表现出来。
老谋深算的希尔顿元帅早练就一项本领,在人前把全部情绪都隐藏在眼睛里面。此刻,希尔顿元帅抬眼去看艾文·希尔顿,他悲哀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的这项技能,艾文·希尔顿也学会了。希尔顿元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摆手让艾文·希尔顿出去,似乎感到有些疲惫。艾文·希尔顿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敬礼,然后干脆利落转身离去。
希尔顿元帅这才抬眼,把目光肆无忌惮地投到艾文·希尔顿的背影上面。希尔顿元帅不怕被艾文·希尔顿发现眼中疲于掩饰的一些情绪,因为他知道艾文·希尔顿不会回头。希尔顿元帅缓缓靠回座椅上面,突然有点怀念艾文·希尔顿的小时候。大步走出希尔顿元帅办公室的艾文·希尔顿没有驻足片刻,在门口等待多时的副官见状跟上去。
直到坐回车上,才小心问艾文·希尔顿,希尔顿元帅有没有为难他?刚刚闭目养神的艾文·希尔顿又睁开眼睛,眼珠往他的副官身上一斜,副官就乖乖噤声。艾文·希尔顿转头看向窗外,想起刚刚考虑的那件事情。在过去的一个多月,契约兽模式是自己身体的主导形式。由于反噬失去相应的战斗能力,身体构造还是以契约兽为主。
艾文·希尔顿的思绪,飘到与敖冰第一次初遇的时候。白丘沃的能力是与治疗仪等效的,但是当小白给自己治疗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却得到一定程度的修复。在雪滨城的时候,小白也曾经在夜间给自己治疗过。不同于自身极强的修复能力,那是由小白所发动的治愈能力。艾文·希尔顿的目光一凛,没有能够治愈契约兽的存在。
它们一旦受伤,只能够靠着灵植物的药效和自身的修复能力疗伤。艾文·希尔顿想着,如果出现一只能够治愈契约兽的契约兽会怎么样?艾文·希尔顿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些期待。艾文·希尔顿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湛蓝天空,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艾文·希尔顿面不改色吩咐自己的副官,叫他帮自己查一个人。
咖啡点门口,威廉望着即将要去报到的敖冰,目光异常柔和,问她是不是已经收拾好?敖冰拎着行李箱,转头对威廉一笑。敖冰对威廉感谢,他在这些天对自己的照顾。威廉走上前,拍了一下敖冰的肩膀。在敖冰耳边轻声笑着说,他们还会再见。8月31日,敖冰正式踏上新的旅途。
N11号空轨的终点站就是奥斯丁,穿过繁华喧嚣的城市,穿过一望无际的森林。奥斯丁那气势恢宏的巨型校门,就出现在敖冰眼前。校门高达二十余米,整体由超级AP合金锻造,坚不可摧。正中央的大道由古老的白墨石铺就而成,道路前方有一座被学生称为“无名”的巨型人物雕像。
雕像当中的人物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只是普通的无名小卒,不为人们所知。雕像的底座上面刻着一行字,让你的名字刻在这里。在这行字下面,密密麻麻镌刻着很多名字。那是奥斯丁建校百年来的荣耀,一个个闻名联邦青史的人物,他们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石碑上面。穿过校园,敖冰发现奥斯丁的条件比自己想象当中好得多。
校园很大,干净利落,一些自动化便利设备也不少。奥斯丁的学生第一年不分专业,只根据学生的志愿和自身条件区分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等到第二年,才会根据学生的特长和具体意愿决定专业兵种。敖冰属于非战斗人员,一来小白不是战斗型契约兽,二来她在填报志愿之初就没想过上阵杀敌,所以选择相对安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