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秦府在空寂的凉秋中显得格外安静,夜色渐浓却仍不见有人来救何归,何归的手臂上被绳子捆绑过久,留下了一道道血瘀。
“小子,看到了吗?没人在乎你的生死。”秦关走到何归面前勾起他的下巴言道。
何归不屑地瞪了一眼秦关,将嘴中的血水吐在地上,言道“那又如何?”
何归从来不相信这世间的冷暖,他只相信自己。至少在他看来自己不值得让镜漓他们以命相拼。
秦关佩服何归的决心,他命下人替何归松了绑。
何归对秦关言道“怎么?不杀了我?”
秦关当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清楚在陛下没审问出何归前,他不能轻易杀死他,不然自己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
秦关是个善于把弄谋略的人,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他试着对何归言道“听闻你是个硬骨头,在地牢里任凭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撬开你的嘴,你当真不怕死?”
何归低着头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他嘲讽道“死?你们秦家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秦关是个韧性极强的人,他人再怎样评价他的功过都不足以令他愠色悲喜,他将桌上的酒盏倒满,一口闷了下去。
“世人都这么说,我们秦家是带来战争与灾难的魔鬼,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短暂的悲痛,却不知道这世间需要战争来洗刷它的肮脏!”秦关将酒樽砸在了地板上。
他走到何归身旁,言道“即使我抓到了你又如何?满朝文武依旧认为我们秦家才是这幕后主使。”
“既然洗不清这满身的污秽,那何不顺势而为,是我秦家做的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他们能奈我何呢?”秦关摸着自己的额前又是愁苦又是笑,如同一个疯癫的魔鬼。
“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秦关袖口一甩,命人带走了何归。
南齐深秋的夜晚,地牢的窗口透着几缕外面的月色,黑漆漆的云缕笼罩着皎月……
“嘭!”何归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披着斗篷走了进来。
何归此刻已经熟睡,他听闻有动静,睁开睡眼将眼前的人望去。
是何往!
何往解开斗篷,与何归一样靠在墙边,她举起一壶酒递给何归言道“大人说你是我的亲人,让我来看看你。”
“大人?秦关吗?”何归语气中带着疑惑。
何往抱起酒壶喝了一口,颔首回应到。她睨眼看着何归,言道“你真的是我的亲人吗?”
何归此刻浑身乏力,他撑起身体神情注视着何往,道“我是你的哥哥啊!何归。”
何往对视着何归的眼神,但她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感情流露,仿佛是遇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何归将后脑勺靠在墙壁上,侧过半边脸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在这秦府之上?”
何往摇摇头只说了两字“不知……”
“我睁开眼时是秦关大人在为我疗伤,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他的府上,我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何往回忆起自己的往昔。
何归立刻用脏兮兮的双手捧住何往的脸颊言道“怎么可能呢!你还有我这个哥哥啊!”
何往一听见“哥哥”二字,脑中不断传来哭声与打骂声,好像是来自很久远的记忆。她听到两个孩子相互抱在一起哭泣的声音,她看见一座城里落满了白雪……
何往痛苦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她像是在极力想起来什么。
突然,秦关走进了地牢,用灵力击晕了何往,随后命身后的下人将她带了下去。
何归见状立刻涌起了怒火,指着他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秦关用手狠狠地将何归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他言道“你刺激到了她的记忆,如果她陷入过往的回忆无法自拨,很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何归这才冷静下来,止住了自己的怒火。秦关不屑与何归争辩,他起身将大牢的门关上,正要离去,何归一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秦关站在原地久未回答,他仰头叹息道“我只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
秦关留下孤独的背影,踏着地牢的台阶消失在了何归的视线中。对于何归来说,秦关是个复杂的人,他亦邪亦善,心思更是令人琢磨不透,但何归能清楚地从他身上看到一点,那就是他对这天下的厌恶!
第二日的早朝,秦关将何归带到了大殿外,他独自一人走到南齐君上面前呈报“臣,秦关,拜见君上!”
“免礼~”
“谢陛下!”
秦关今日敢来殿上说明他已经抓到了偷走的刺客,此时殿下满朝文武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秦国师可是抓到了刺客?”国主对秦关的性子了解的很。
“回陛下,昨日臣刚将此人抓获!”秦关抱拳回复道。
南齐国主提提袖口,伸出手传令道“把人带上来。”
“是。”
何归被几名侍卫死死压住带上了朝堂,这下子令满朝文武都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就连灵渠太子立在一旁都不可思议,秦关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抓回刺客。
何归一把被丢在了秦关面前,秦关用脚死死地踩在他的背上,言道“陛下,此人便是那日殿上行刺的人,名何归。”
这时底下的一位大臣站出来问道“敢问大人如何找到这刺客的?”
秦关扭头扫了一眼那老臣,嘴角勾起邪笑,言道“无可奉告……”
随后秦关抓紧推进他在殿上的计划,他立刻唤到刑狱使陈大人的名字,站在他面前言道“听闻陈大人用尽了手段都没法让这小子说出实情,这就是陈大人无能了,既然陈大人没有本事问出什么下落,不如交给我,让我亲自撬开这小子的嘴!”
“这……”底下大臣开始对此各自盘算起来。
秦关知道底下多数大臣们不会轻易答应,于是抬起头望着龙椅上的南齐君上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南齐君上本来就忌惮秦关在朝中的势力,他的家族更是掌控着南齐经济军事以及政治命脉,自己又有何资格说不?
“朕允了!”南齐君上草草定夺。
“皇上,恐此举怕有不妥吧,若将此人交给秦大人,这是非黑白的定夺恐怕难以令众人信服。”文司长使立刻出来阻止。
秦关则反问道“敢问大人的孰黑孰白是什么?难道是我秦关孰黑!还是你孰白!”
秦关这一下震住了场下所有众臣,他怒地一拂袖,站立朝堂中央,面朝众臣言道“我们秦家辅佐南齐三世,世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没有我们秦家先辈当年追随南齐先皇南征北战,打下这南齐的江山!你以为你们哪个人能穿着这身官服堂而皇之地站在这!”
“是你文司长使大人!还是谁!”秦关眼眸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他指着文思长使大人斥问道。
秦关回身看向龙椅上的南齐皇上,他冷冷言道“陛下以为呢?”
“罢了众爱卿!秦家世代辅佐我南齐天地可鉴,既然秦大人都这么说了,自然应相信秦国师的能力,可还有疑问……”南齐君上知道自己必须给秦关台阶下,他不开口恐这朝堂必乱。
秦关却似乎更加猖狂起来,索性拔出腰间配剑插在朝堂之上,言道“既然你们要这幕后主使,明日我便让各位见分晓!”
“来人!将他带下去,明日将他绑在青雀园场上,午时处刑,若有有人劫场格杀勿论!”秦关交代完后,负手徐行离开殿上。
而此刻躲在殿外偷听的东苒郡主得知秦关的计划后,立刻命下人备上车马,慌张出宫赶去了赫连笙的南云府上通报此事。
“什么!秦关竟然不审问,直接诛杀?”赫连笙难以置信秦关手段会如此偏激。
“他是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啊!这是逼着你们出现!”东苒郡主抓着赫连笙的手臂担心道。
“此事千万别告诉镜漓,明日我独自一人去!”赫连笙对东苒郡主请求道。
“殿下……你是要自己去承担这罪名吗?”东苒郡主难堪起来。
赫连笙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他静静言道“不能让镜漓他们受到牵连,我是凰羽弟子,又是北楚皇子,纵使他们要对我下手也要顾忌几番。”
“殿下,你真是固执地很啊!”东苒郡主眼泪闪着泪光。
赫连笙取下架子上的倾渊配在腰间,起身朝府外走去,东苒郡主立刻起身叫住了赫连笙“你想过没有!你怎么办!”
赫连笙停住了脚步,他转身朝东苒郡主抛来从容的笑颜,言道“这世间有比我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守护……”
东苒郡主立刻奔上去,双手抱在赫连笙腰间将头埋在他胸口哭泣道“傻瓜……没有什么东西是要你一个人去拼命的,我陪你一起……”
赫连笙突然被东苒郡主的一席话给怔住了,他心里很清楚东苒郡主对自己的那份情意,奈何一生太短只够爱一人,纵使是自己身陨也不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受伤。
赫连笙不得不推开东苒郡主,单膝下跪,左手持剑抵住地板,用右手覆盖在自己的左心房上,郑重言道“来南齐这些日子多谢郡主的照顾,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绝不会让郡主与我一同受牵连,在下恳请郡主不要插手!”
赫连笙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堂堂正正的背影倒映在东苒郡主的眼中。
“你总想着别人,可你呢……”东苒郡主颤瑟的哭声渐渐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