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卷同鹿河皆为植灵修炼者,不同的是鹿河还拥有一种兽灵,即使两者相互克制,却在鹿河手中相安无事的并存,真是异类!
鹿河扶持那铺满天际的竹叶,迍迍地解开身后的玄色披风,一头墨发以枣色的头巾束开,他的五官皆若细制的工艺品,精致且小巧,不打量入微或还难辨他的性别。
“竹,这便是你的植灵吧……”鹿河捻来一片葱色竹叶,他将竹叶在手中锻化成灵气,细指轻轻弹开。
苏卷这人也同鹿河一般,何时都不会将无措的慌乱表现在颜色上,面对鹿河,苏卷收敛了场上的灵,抓来空中翠竹叶含置嘴中萧瑟吹响,寒泉潺潺,如裂帛之声,凄烈婉转。
此举不是摆弄才艺,而是埋下杀机……
鹿河揉顿耳根,坦然拂手回击一道灵波。
苏卷师兄且战且吹,一边躲着鹿河的灵一边继而吹着嘴中的竹叶。两人的对战更像是一场戏剧,画面竟不乏几重唯美。
“温阁主,苏卷师兄是在表演吹奏本领吗?”镜漓欣赏二人你来我往的对招,含着雾水问道。
温冬把盏用红唇抿来几口玉醅,白泠泠的眼眸观二人之举,随后对镜漓道来“你苏卷师兄是在攻击鹿河……”
这温阁主绝对是在戏弄镜漓,场上二人虽是敌人,但交手之时就如相伴而舞的翩翩彩蝶,且苏卷师兄仅是吹奏嘴中竹叶,并未以灵贸然攻击鹿河,又怎么伤的着鹿河呢?
温冬亲传的弟子自然是自己的心头血,他的一举一动无言中都在传递给温阁主,苏卷绝非简简单单地吹响竹叶!
“镜漓看!”遥遥眼利地揪到空中飞舞的竹叶,惊诧地言道。
“小栗子,你看鹿河经身的地方那些竹叶都被分割成了两半。”遥遥这才明白场上二人优雅的交手暗藏着无限的杀机。
“修为极高的灵者能无声无息释放自身的灵,鼻息一间便能完成收攻之举,故他经过之处我们虽未看到灵力的释放,但竹叶的撕裂就是他使用灵术最好的证明。”申卿道眼芥骤然紧缩为一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场上的鹿河。
镜漓沉吟片刻,乍然言道“不显身手地收放灵力?”
“申老说的没错,只是这鹿河年纪尚轻就已悟得灵的本质,实属不易……”温阁主倒是难得倾倒偏袒对手。
场上二人不分伯仲的较量逐影渐迷众人眼,他们的体力如同雪山融水,取之不尽,可想二人灵堂是多么宏大。
“你的竹声真让我耳根发麻啊……”鹿河点点耳廓,似有意嘲讽。
苏卷吹奏的竹声非常人所听闻的乐音,而是一种附加灵力的空气振幅,以灵催生,将无形的音色化为暗藏在空气中的“利刃”,声音传至身旁便引发灵力,灵力的短时间爆发就将空气压缩为一道气刀,这样的进攻手段无形且难察觉。
鹿河频繁地躲避也不免划伤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他将划伤的手中放置嘴中,吮吸去伤口流出的鲜血。
“苏师兄,小看你了……”鹿河抬起阴沉的眼眸看来。
苏卷师兄恐已是强弩之末了,长时间地使用这极其消耗体力与灵力的术技,现只觉浑身乏力,可鹿河竟连自己的植灵都未展现出来。
“喝!”苏卷即刻侧伸一只手唤来遍地的翠竹,那些韧竹像是疯长的野草,围困着鹿河的站位同尖刺般从脚底窜出。
“嘭!嘭!”那强劲的竹竿一个个如雨后春笋似的铺满涅生场,妆成孝瑶阁那般的竹林扰扰。
鹿河拔剑斩断突袭的竹子,横斩,上劈,下挑,这些个竹子的生长毫无章法可循,来去一点气息都无,诡异的如同黑夜中的枯鸦。
鹿河的身手在没有灵力辅佐加持的情况下,硬生生避开了那些阴冷的攻击,鹿河提升身体飞至竹海上端,尽望四周,青云绿水般如一片碧色湖泊,将观众席的人影与视线遮去。
鹿河放眼脚下的竹林,苏卷已经没入其中,寻不到他的一丝身影气息。
“嗦!”一片似飞镖般的竹叶擦着鹿河的左耳划过,耳膜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方才那一击的空气振动。
鹿河总算明白苏卷的目的了,他不惜花费巨大的灵力召来此片竹海,为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踪迹,这招掩去他人双目放黑手的计谋太阴险了些……
“嗦!”又是一片化作残影的飞竹射来,鹿河两指夹住那片竹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的就是寻到苏卷藏在这竹林的何处。
“艮位七十……坤位二十……来了!”鹿河冥眼捕捉苏卷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丝动静,一旦察觉便是破解此阵的方法。
“song!”竹林下传来轰鸣,鹿河震惊地弹起眼眸,这空气中巨大同浪潮般的汹涌而来的气场带着危险的气息,鹿河的脚下迎面飞来似雨的竹叶,它们的速度如惊闪落雷般,转瞬已至成片压在身前。
“能逼我用出灵种,有几手嘛!”鹿河称赞道,随后终于展现了自己的灵种,这也是苏卷想要得到的结果,将他的灵逼出来。
“熊!”一片氤氲的芬芳弥漫全场,而场下的几位裁判一闻到此息,果断运用灵力将这气息阻挡在观众席外。
“蛇茵芙纱!”此灵一现,小楼上的温冬坐不住了,从他的语气能看出此灵为非常之物。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薄纱一般的香花……”镜漓遥指鹿河胸膛前旋转着的那株植物问道。
“这是北荒泽清寒潭里的一种古物,蛇形根茎,纱状的花瓣,称之——蛇茵芙纱。”温冬的语气那么确定,似乎很执着此物。
“苏卷要败在他手里了……”温冬已经看清了败局已定,语气略带伤叹。
“可苏卷师兄不正处上风吗?”镜漓不明温阁主此语从何道起。
“这世间有许多兽形化植被的灵体,他们拥有一半的兽灵与一半的植灵,是中和两种灵体的产物,而兽灵本就天生压制植灵,恐苏卷硬撑不了多久……”温冬感慨万千,看来凰羽唯一的败局要在自己阁下产生了。
“啧啧,怪不得这人能同时掌握两种相克的灵种……”童遥攥着镜漓的手言道,但那花草的芬芳却让遥遥不寒而栗。
蛇茵芙纱是种常年生长在寒水中的异草,它生长的地方通常有蛇盘踞,故日久月长便与蛇化形,此物含有剧毒,在它所生领域皆被沾染毒素,这也是蛇茵芙纱周围方圆几里内无一活物的原因。
鹿河那株灵草散发出的气息很快让竹海渐渐枯萎,竹叶皆受它的毒气影响,慢慢地褪去青绿之色,焦黄枯萎的叶片风扫而落,一瞬间生机盎然的竹林在一刻似化风沙般脆弱。
“你没有胜算的……”鹿河的眸色越发暗沉,就连灵力也开始变得污浊不清。
苏卷的竹海一瞬被破开,他拍掉衣物上的竹灰,环顾四周冷静地抬望着他的面孔言道“这便是蛇茵芙纱吧……”
就如温阁主所言,苏卷没有赢的可能,兽灵对植灵天生的压制是必然的,且这蛇茵芙纱有一半的兽灵,而仅仅一点点的兽灵之息都足以让苏卷感到压迫。他的竹灵臣服在了这蛇茵芙纱之下,灵脉的振动也随之变得不从心,看来此草对苏卷的创伤很大。
但苏卷还有一份执着让他不愿放弃,那就是凰羽的荣耀。
“阴罗宗鹿河,你的对手是……孝瑶阁苏卷!”苏师兄再次催发身体内的灵堂,以极短的时间重新将灵力燃起,以不要命的方式将兽灵对自己灵体的威压逼退。
鹿河已经胜券在握,对苏卷固执地挣扎抛去冷眼,道“羊死狼口,兔亡鹰喙,此世的弱肉强食岂是你一己之力就可逆的?”
“竹青殇!”苏卷的脖颈处青筋隆起,血冲冠顶,一道厉风刮起海潮般的际天竹雨,它们的速度之快化为无数道残影,一片竹叶可在同一时间多次出现在一个位置,若血肉之躯被淹没其中只能化为腥腥血水!
鹿河的发丝被苏卷身后的气场扬起,丝丝分明地拍在脸颊上,看来苏卷不愿回头了……
“青妖……蝰蛇……”鹿河的灵力气场又开始变化,从方才阴毒的灵力进而化为一道妖媚的惨绿色,就连小楼上的九位阁主也感受到了一股煞阴之气。
“嘶~”鹿河手捧着一只碧眼青鳞的蛇首,那妖蛇的蛇信子阴森森地舔在他的脸庞,流下碧绿的汁液……
“苏师兄,得罪了……”鹿河眼眸中燃起一团冥火,身后冲天而去一道青光,那妖蛇化为巨大灵体凝视着苏卷,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在扼杀勇气……
苏卷望着鹿河的火眼,他明白了,此人的灵堂竟在眼眸中,方才自己极力寻找,却不想藏在眼中。
捏生场上的两团青色灵力在极近一刻碰撞,那光化为极昼的日辉,让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一场凉风吹开尘雾……
“嗉~”苏卷以最后的气力拔剑刺向鹿河。
鹿河身后的妖蛇威严地张开血口,两对獠牙悚然地铺来。“嘭!”蛇尾猛的一摆拍开苏卷手中剑。“乒当!”那柄玄铁剑砸落地上。鹿河翻转手踝,身后的妖蛇一息间化为青藤色的长剑架在苏卷的喉咙上,鹿河闭上眼帘,动了动嘴唇言道“你,输了……”
苏卷唇边的血缓缓流下,他笑靥漾来,言道“领教了……”
“大哥!”台下的苏戈一把推开裁判的阻拦冲上前去,拍去鹿河手中的剑。
裁判见苏卷已然认输,高举旗令呼道“九域争,第四场,阴罗宗鹿河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