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手里的刀在坑壁上哐哐拍得震天响，“别给我耍花样，要死早死了，还轮得到我来救？有什么话，一次性说个清楚，我很忙，没空跟你在这耗着。”
在这个地方，要死很容易，不必拖到现在。
女子缓缓将手拿开，用布满皱纹的手指着自己，“你看看我这张脸。”
姜莱当真俯身，仔细瞧去，“皮肤松弛，肌肉萎缩，有什么问题？”
“我才刚成年！”女子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嗓子。
姜莱戳了戳耳朵，“不用叫那么大声，如果你想变年轻，有的是方法。”
女子一怔，眼眶变红，“你不明白，我毁去的，不仅仅是容貌，而是……”
“贞操？”
姜莱狐疑地打量这女子一样，摇头。
魔族向来开放，这点小事，至于如此痛苦么？
被姜莱这么一打岔，女子脸上红白交加。又见她见怪不怪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郁结，“我失去的，是寿命和天赋，这辈子，永远只是个普通魔。”
“你很幸运。”
姜莱的这句话，落入女子耳中成了讽刺，“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还活着。”
魔界鲜少有被夺了魔核还活着的，更遑论被夺了天赋的。这种逆天的行为，一旦被其他魔族知晓，便会引来杀生之祸。
姜莱观测这女子的骨架，身量匀称，头骨精致，以前必定是位美人。
美人被扔进魔宫下方地下监牢，还没有引起任何魔的注意，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你是宋颖的后宫之一？”
想起下来之前见到的那一众美女，姜莱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女子笑了起来，笑到后面，停不下来，浑身抽搐。
最讨厌这种自苦的女子了，明明有事，却藏在心底，时时刻刻拿来折磨自己，也不愿同他人分说。
女孩子，可以恣意潇洒的时间不长，为何要活得如此窝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快意恩仇，才是正解。
除非，她有把柄握在仇人手里，被对方要挟，心甘情愿呆在这里。
“父母？亲人？孩子？或是情人？爱人？”
姜莱列出了一切可能，发现女子在听到“孩子”和“爱人”这两个词时，眉眼间有变化。
仔细想一想，魔界有魔王，为何没有魔后？
除非……
“你是宋颖的妻子？”
女子身体轻颤，似对这个身份有所抗拒，又有所顾虑。
姜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让自己背对着火焰的方向，将面庞隐藏在黑暗中，“碧菏与德克士，前几日被派去了去了万兽山。”
女子无动于衷，姜莱蹙眉，莫非她猜错了？
“宋颖的孩子，一女一子，取名碧菏、德克士，已成年。”
“什么？”
女子激动地抬头，“他们……他们果真是宋……他的孩子？”
姜莱点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告诉我，他们过得好不好？长什么模样？近况如何？有没有……有没有提起……”
“你吗？”
刚才还说自己刚成年，这么快就开始关心一个刚成年一个即将成年的魔来了，还想问他们有没有提起她？
可笑，她有没有生过孩子，姜莱才把过脉，会不请清楚？
可瞧这女子的神情，分明十分关心那两只魔，这其中，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挤牙膏这种事，姜莱不是很喜欢。
“他们有母亲，且十分孝顺，与你何干？”
女子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答应过我……”
“时过境迁，谁还会记得当初的诺言。”
“不……你撒谎！他立过心魔誓，这辈子，只有我……”
“只有你配当孩子母亲么？”姜莱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脸上、眼里全都是嘲讽，“别做梦了，心魔誓，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啊！啊！啊~~”
女子捂脸，以头撞壁，一下又一下。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魔啊，希望她发泄过后，不会令她失望。
土壁上被撞下来无数碎石，女子的脑袋血肉模糊，可眼睛却分外清明，不再迷茫，不再逃避，也不再压抑痛苦。
“求求你，帮助我。”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态度转变，也不过几十分钟而已。
姜莱无动于衷，“被困在这个地方，自身都难保，我为何要帮你？”
长得既不好看，又没实力，貌似身上还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能陪她说说话，还能做什么？
“我……”女子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摸着，不由自嘲道，“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带着身边也只是个累赘，竟然妄想一个陌生的魔来帮我，呵！”
这么快就放弃，有点不符合预期。
但是，上杆子的买卖，姜莱可不做。
起身扬剑，姜莱浑身充满杀意，“好了，话已说完，死后，用你的肉身做饵，倒是挺不错。”
长剑划过半空，略过女子的脖颈，插进了她身后的石壁里。
剑身嗡鸣，就在耳畔。
在升起希望之后，头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女子心跳加速，汗如雨下，“你……不杀我？”
“濒死的滋味，如何？”姜莱的剑冷，声音更冷。
女子忡怔，反应过来，“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魔……宋颖的。”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
姜莱收剑入鞘，“说。”
“用这个秘密作为交换，你必须带我出去。”
女子似乎以为，只要是男的，就会肖想魔王的宝座。干掉魔王，便可上位。
这可真是……
太天真了！
“魔王宋颖，不属于三界，对吗？”
“你……”女子双眼大睁。
“这是魔界公认的秘密。如果你只知道这些，不足以让你活命。”
宋颖的异常，只要有魔愿意深想，未必猜不出来。
只不过，那些大家族的魔族，要么迫于他的压力，同他同流合污，要么同他有利益纠葛，不便撕破脸，即便知道他的目的，也不会公然反对。
魔界中，从来不乏妄图吞并三界的野心家。
女子没想到，这个她守了几百年的秘密，姜莱竟然说得如此轻松。
她脸色变了变，似是下定决心，又爆了一个大料，“你可知道，他并非魔，而是……而是比三界任何邪恶的东西都要可怕。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根本就是个怪物！”
怪物？
这个词听起来还是挺新奇的。
姜莱没有插话，等着她的下文。
“魔界，自古便有用精血和修为培育下一代的繁衍法门，若非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寻常修炼的魔，不会做这样自损修为的事。但是宋颖，他就是个怪物！他从我身上取了……取了某样东西，放到一个奇怪的盒子里，没过多久，里面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婴孩，他说，那是他和我的孩子！”
女子说着，眼神里既惊愕，又害怕，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敬服和不忍，“不到一年，那孩子便已经能够在地上爬行，生长速度之快，闻所未闻。”
“人类婴孩，一岁能跑能爬还能说话，这有何稀奇？”
就不相信魔族没人知道这些。
“不，那个孩子，并非正常出生，甚至都没有用到任何魔气，我亲眼看到她从一个小……东西，长成一只魔，宋颖在她身上，用透明的……管子，输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液体，在她即将长大时，又将她放进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又再次制造了……第二个孩子。”
姜莱想了想，这不就是人工胚胎的培养过程么？只不过他的手段更加先进，用不着母体子宫。想来，宋颖应该是来自一个更高级的世界。
想到这里，姜莱拧眉。
她忘了很多东西，为何会知道这些？
女子见姜莱沉默不语，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不由苦笑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些。”
姜莱俯身，看进她的双眼，“不，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女子的眼神有些慌乱。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