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威阳殿外的绿篱爬满栏杆。栾树枝头没有一丝风。也许知道皇室子弟多半被困在这宫中,无法游历广袤国土,赏林苑里总是种了一些本地很不常见的稀有物种。
鎏霭觉得百无聊赖。什么珍稀物种?自己只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赏林苑就是一个缩微的H朝版图。只可怜那些移植来的物种,无法适应长渊的水土气候,经常完蛋,不时就需要重新移植。
“南轩哥哥,对不起。”云轩CP此刻并排依偎着,半卧在凉亭的竹榻上。
鎏霭正在长身体。才几个月不见,人忽然又高了许多,愈发瘦长。他的唇有一种特别温柔的玫粉色,连宫女们都十分羡慕。最鲜艳的凤仙花,也调和不出这么明艳的颜色,陛下天生就有这样美丽的双唇。
董献似乎有点发胖。公主研制的什么炖汤看来滋补效果不错,令董献看起来更加圆润可亲。
鎏霭时常依偎着他,或者说,那是一种依靠。自从丁太后被禁足,鎏霭天天粘着董献,连朝堂之事也与董献密谈。
他们一起上学听课,一同进膳和午休。俞歆这类夫子只是昂头讲那些晦涩难懂的诗文。而鎏霭的一颗心全在董献身上,有一次竟然在朝堂上忽然提出要封董献为荆乡候。
董献非常识大体的说:“陛下不要这样。公主已经收下了良驹。我代一家老小感激陛下厚恩。”
董献并没有索要过任何。他对权贵确实没有更多的贪恋,人生至此早已是巅峰。但鎏霭非要表达自己的情感,就像所有的霸道总裁一样,想要赐予董献更多物质。
但现在,霸道总裁的梦想已经破灭了。赏赐东西也就算了,这次竟然还要封一个毫无军功的皇亲“荆乡候”,这赏赐毫不留情的被各朝臣驳回,一大半表示了反对的态度。还想要给董献加官进爵,没门!
皇帝也没有料到,甫一试探,就被人家窥透了老底。
王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与老冤家谢家联手,在百官面前隆重推出了推出了摄政王!
年轻的鎏霭并不知道他这种荒谬的做法,多么令满朝文武反感。十多年来他们已经受够了荒唐的鎏裎,再无法接受一个昏庸的鎏霭。混乱的朝政亟需一个新的领导者。
就这样,新帝失去了舆论的全部支持。他的取向有问题已有风闻,人设几近崩塌。大臣们可不是粉丝,不会磕他们的CP。他们急切的想扶植心中的偶像上位。
迟钝的鎏霭对自己的境遇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座位旁多了一位代替他干活的人。想做他爸爸的人太多了,比如鎏裎。所以现在忽然多了一位摄政爸爸,他是无感的,而且可以有更多时间和董献玩乐,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扫兴的是,自从上次出宫遇险,董献也再不敢带着鎏霭出宫。好在吴茗、光然等粉丝又推出了外送服务。在多个冰块的加持下,董献让茶肆经常送夏日特饮进宫。鎏霭和董献上午一起听俞太傅教书,下午一起品茗、对弈。鎏霭隔几日才上一次朝,为摄政王大权独揽创造了有利条件。
也许是小灰灰和它的同伴们在上游开派对,也许是西海岸的哪只蝴蝶拍了拍翅膀,这一年的洪水,似乎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
此时的王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心要干出点事情来的。这不,洪水马上要经过黄水的各个干支流了,他觉得大显身手的好时机来了。
王芒再次带领各级官员视察黄水。水势翻滚,所到之处,奔涌怒吼。他和官员们一样,想起了王蕨那个园子。
“泄洪的水道都有哪几条?王司农那个园子呢?”王芒问。
这时,这些官员互相望了一眼,也不像之前那样支支吾吾,其中一人跪下回禀:“王司农征用了大量民夫,准备沙袋,欲将引来的水流填塞。”
王芒其实完全不懂水利,但他知道,三把火应该从自己身上点起。
他说:“天降灾祸,恶水遍野,哪怕是本王的家人,亦不应袒护。”
不久,王蕨和他的父亲王峪一样,被夺爵、罢职。他的九曲回廊和园子,就此贴上了封条。
正值夏初,菡萏已绽,莲叶接天。美景反而比春日更胜三分。但王蕨一家,身着便服,最后望了一眼这繁花似锦的花园,回了太元老家。
王蕨平时既不参加王苓、王荡的聚会,也不似王荪般彩衣娱亲讨得长辈欢心,只是一个嗜酒粗陋之徒。因此他才会被丁执找来斗富。此时的王芒歪打正着,正好找到了九卿之中最没人缘也没本事的王蕨下手,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摄政王顺应天道,罢去本族亲眷,为国为民之心深深感染万千民众。此时他的支持者已经由朝中重臣、深宫太后,扩展到了普通的市井民众。坊市说书娱乐业,从此又多了一条类似“王司马打坐在开封府”之类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