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泽尔还活着,罗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别提多好了。在家里走来走去地忙活着,一会儿擦地一会儿收拾房间,地板擦得都能照出人影来。
“你能不能踏实坐会儿,烦不烦?”蒋尧窝在沙发里没好气儿的说。
罗茗并不气恼,走过来拍拍她的头:“别不高兴了,我了解亦森,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事情刚刚发生,他心有愧疚也是正常的,等过段时间转过弯来就好了。”
“我哪还有时间?”蒋尧急忙接上一句,出了口才意识到不对,幸好罗茗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没听出弦外之音。
“稍安勿躁好不好!”
蒋尧苦着脸,问道:“陈宏昌都离开一段时间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和他申请了延迟调离,没见到泽尔我总归不放心。”罗茗边擦地边说。
“唐朝阳说的是真的么?不会为了安慰你现编的吧?你就那么肯定?”
罗茗停下手里活儿,直起身子,瘪瘪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刚看见希望你就打击我,之前不是你和我说泽尔一定没事么?现在又来泼凉水,自己郁闷,非把我也拖下水是吧?”
“我就是秉持怀疑的精神问问,要不他干嘛死活拦着不让你见?”
“我看你就是闲的,”罗茗把拖把杆塞进蒋尧手里,命令道,“起来干点儿活,一准儿就好了,也省得胡思乱想。”
蒋尧把拖把推回去:“才不,我没有力气。”
两人一塞一推,来来回回互不相让,蒋尧正要追着他打,敲门声响了起来。
罗茗打开门,见容姝立于门外。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蒋尧。”
蒋尧在罗茗身后探出头来,惊讶着:“真是稀客呢,进来说吧。”
容姝眼里现出一丝慌乱,赶忙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是家同想和你吃个饭,有些事想当面好好与你说说,又怕你不愿意来,所以才让我出面约你。”
“整天装神弄鬼,”蒋尧哼了一声,“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
“你别怪他,他最近也反思了很多,不好意思面对你。”
“算他还有点廉耻之心,时间地点呢?”
容姝露出笑容:“来我这儿吧!饭菜我来预备,明天晚上怎么样?”
蒋尧点点头:“好,我一定准时到。”
送走容姝,罗茗略显担心:“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前阵子还要弄死亦森,不过几日工夫,就能痛改前非?我反正不信,你别去,太危险。”
“没事,认识那么久,他还能对我干什么,放心。”蒋尧胸有成竹。
“不行不行,我没法放心,亦森不在,我得照顾好你,否则等他回来如何交代,你非去也行,我陪你去。”
“你去他还能跟我说真心话嘛,”蒋尧双臂抱胸,思考了片刻,说道,“他能迷途知返再好不过,若不能我也得尽力阻止他再做坏事,这是我的责任,你不懂。”
罗茗不置可否:“爱怎么折腾是他的事,法律管不了,还有老天收拾,你跟着揽什么责任!要不等亦森回来,让他陪着你去。上次那件事就没和他商量,你看惹出这些事端,这次吸取教训,别再擅作主张惹他生气了。”
蒋尧轻吐一口气,怏怏道:“他哪里还会担心我,我危不危险他早不在乎了,阿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罗茗接连摆手,反对道:“这话你可说错了,阿翘死了,他最多也就是气你不和他商量,故意冷着你几日罢了。但那天如果是你死了,饮弹自尽的就是他了。”
蒋尧撇着嘴,嘟囔道:“有没有那么夸张。”
“真是没心没肺,枉亦森对你那么好,”罗茗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明日回了李家同,等亦森回来和他商量了再说。”
蒋尧眯起眼睛,双手叉腰:“不用,我自己就行,”她拍拍罗茗的背,“明天做好饭等我回来。”
“嘿!还做好饭,我是你佣人啊!再说了你不吃完了才回嘛……”
蒋尧懒得和他掰扯,独自回房了。
罗茗无计可施,蒋尧主意太正,很难听进去别人的意见,但又不能坐视不理,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陪着去,但不叫她知道,只远远盯在闲庭附近,万一真有意外也好随时有个照应。
第二天傍晚,蒋尧如约来到闲庭,进入容姝的房间看了眼表,还不到六点。
李家同坐在桌前,侧过头望了她一眼,抬手让座,两人虽立场不同断了交情,但并未生疏。
蒋尧坐下,容姝为两人各满上一杯酒,然后静静退出房间。
李家同仰头喝下,明眸如星,开口道:“平心而论,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蒋尧随他饮下,不做应答。
“真是好笑,还记得当初你不愿意来,是被我强拉来的,但是转眼就变成不想走了,可见人都是有私心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蒋尧眉目流转,淡淡说道:“我也记得当初你善良儒雅,可现在……怎么也无法和那两个词联系起来,相貌依然如初,内里却腐坏变质了。”
李家同又倒上两杯酒:“知道你恨我,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世上谁没有难处,有难处就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吗?我没有圣母心,不想谈什么空泛的大道理,只一点,有罪就要认。”
“我认,”李家同喘上一口大气,“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在情非得已,从头至尾你都了解,是他们害我在先,若不反击,今天还有命在这儿说话吗?怎么最后倒都成我的错了。”
“你反击害你的人在情在理,可是虎叔虎婶、晓晓、泽尔,他们错哪儿了?亦森害过你么?我有对不起你吗?凭什么所有人都要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一连串的质问令李家同哑口无言,他微微皱眉,言词突然诚恳:“你若舍不下林亦森,我绝不逼你,我保证以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再不生事,我们前事既往不咎,后事互不干涉怎么样?”
蒋尧嘴角呈现笑意,目光却透着失望,说道:“你是在求我放过你?”
“是,我求你,”李家同眼中闪着期盼,“放过我。”
“就算我不追究前事,你如何能保证以后?一件错事要用很多件错事去圆,晓晓泽尔她们不就是这样被你害死的吗?万一再有利益冲突,你会不出手?”
“你不信我?”
“信不了。”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放手了,”李家同收回期盼的目光,换了一副面孔,“能与林亦森长相厮守的条件都不行?”
说不动心是假,但事与愿违是真,蒋尧喝下杯中酒,怅然回道:“我与他已无可能。”
李家同坐直身子,把玩着酒杯:“别把他想得那么伟大,难不成真为了阿翘舍了你?呵呵,要舍早就舍了,哪用等到今天,别忘了我说的,人性就是自私,他不会真和你分手的。”转了转眼珠儿,继续道,“就算真那样,我也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为你办到。”
蒋尧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问道:“知道为什么赌钱吸毒那些行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吗?因为一旦尝试开启,就会上瘾,你也如此,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蒋尧,我们有过命的交情,别逼我,”李家同显然对这种嘲讽深感不满。
“你想连我也杀了?”
“我要是想杀你就不会约你来谈了,你现在只记得林亦森罗茗的好,仔细想想,长久以来我就没有护你照顾你吗?”
蒋尧一拍桌子:“正因为还对你有朋友之意,我才会苦口婆心地劝你收手,别再错下去了。”
“你得给我机会我才能改啊!否则认罪后一枪毙了命,还改什么!”
蒋尧苦笑:“你倒振振有词。”
容姝推门而入,带了一壶新温的酒进来,替换下空壶,为两人再次满上,柔柔说道:“你们慢慢谈,别动气。”将手搭在李家同手上,“万事都有解决之道,我相信蒋尧会体谅宽容,不要冲动。”
李家同点点头,容姝转身出门。
“蒋尧,我们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理应通透一些,不该再对某件事那么执着。之前你不愿随我来,可最后还是来了,这次也一样,我相信即使你有怨气,最终也会原谅我。”
蒋尧抚了抚皱褶的桌面:“家同,别再做毫无意义的事儿了,自首吧,谁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给那些逝去的人一个交代。”
“你千方百计逼我入死角,是为了罗茗吗?让他进李家当大少爷?”
“罗茗根本不稀罕。”
“那除掉我,都留给李家异,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是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家异善良,该是你的他一分都不会夺取。”
李家同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流出眼泪,说道:“你太天真了,李家异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崽子,他现在势单力薄,只能忍着,你等他有一天起来了,”说着用力敲着桌面,“会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蒋尧站起身,转向门口方向:“看来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李家同伸手握住她手腕:“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放过我?”
“不可能。”蒋尧回得斩钉截铁。
“好,我认了,”李家同轻轻拽了拽她,“先坐下,就算自首也先陪我吃完这顿饭。”
蒋尧坐回椅子上,问道:“你真会去自首?”
“去,我难道不怕你把事情告到天使那儿么!”接着冲门外喊道,“容姝,再拿壶酒进来。”
“这壶还没喝呢!”
“酒不怕多,最后一次,定要痛快了才好。”
容姝端着酒进门,这次面容阴沉了许多,走至桌前略显迟疑,既而问道:“谈好了,还要继续喝?”
李家同亲自把酒壶放到桌上,一边给蒋尧斟酒一边回道:“谈好了,只是酒未尽兴,必须继续喝。”
容姝嘴唇抖了抖,拿另一只酒壶给李家同续上酒,回身往外走,走到中间停了半秒,一咬牙退了出去。
李家同举起酒杯:“喝了这杯我就去警署,至于你是走是留,就自己决定吧。”说着眼角淌下一滴泪来,他竖起食指拨掉眼泪,双眼红红的望着蒋尧。
“好,你还算是个男人,”蒋尧抬手便要饮下,半空中被按停,抬眼看去,“怎么了?”
李家同稍感慌张无措,顿了顿问道:“会怪我吗?”
“不知道,”蒋尧无力地笑笑,然后张开双唇,一饮而尽。
又有两滴泪从脸上滑落,李家同极力控制情绪,两颊的皮肉都在颤动。
“你不喝?”
“喝。”
说完也举杯饮下。
此时,林亦森和花采迪两人坐在仓库的院子里聊天,林亦森觉得心脏忽然揪疼了两下,他下意识用手按住,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花采迪见他脸色不对,忙用手帮他轻拍后背。
难受劲儿很快过去,林亦森舒畅了些,回道:“没事,许是这几日累着了。”
“要我说就是没事找事,”花采迪轻笑,“蒋尧呢我只见过一次,觉得不错,对你也好,现如今事态基本稳定了,你干嘛还要别扭着跟自己过不去呢?人家被你一次次伤着都没说什么,你倒来劲了。”
“你不懂。”林亦森怅然。
“你倒是懂,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两眼一闭,怎么想就怎么做,多省心。”花采迪瞟了一眼,说道,“我就问你一句话,要不要和她分手?”
林亦森面容严肃地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花采迪一拍大腿,“既然早晚还要在一起,你别扭这一年半载的干嘛呢!自己痛苦她也伤心,有病嘛!”后脑勺登时挨了一巴掌,“干嘛打人呀?”
“你该打,口无遮拦的。”
“你若再抻着,不如叫蒋尧来我这儿,我看她性格强不怯阵,适合我这生意,”花采迪用手指点着下巴,感觉像在回忆什么,“人嘛,也挺漂亮。”
林亦森扬手又要扇上一巴掌,被花采迪闪身躲过。
“臭小子,再胡说饶不了你。”嘴上骂着,心里却一下子想通了,花采迪说得没错,注定离不开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欣然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携手并进,不是很好吗!
林亦森起身,两手插进口袋,面对花采迪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我听你的,回去就跟她和好,等着吃我的喜酒吧!”
花采迪嬉笑着扔过去一支烟。
罗茗在闲庭对面的茶馆等了许久,水续了一壶又一壶,就是不见蒋尧出来,他从一开始静静坐着喝茶,到现在渐渐坐立不安,胡思乱想。
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再坐下,吃不准谈得怎么样,要不要闯进去看个究竟。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李家同虽然坏事做尽,但对蒋尧还是有旧日情谊在的,再艰险的环境也会帮一帮她,杀她不太可能。
又一转念思及泽尔,不免心下一沉,逼上绝路的人别说旧友,就连挡路的鬼神都可能除掉,真要那样,林亦森回来可怎么面对。失去心爱之人的心情还清晰地印在身体里,那种每时每刻都要崩溃的感觉想想就不寒而栗。
正左右思虑不定,一个俊秀的身影走进对面楼里,罗茗站起来,上半身微探出窗口,暗暗疑道:这个时候,李家异去闲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