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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种子

人间流连 雪人谷 5577 2024-07-11 18:26

  舞会圆满落幕,所有人都听说江城来了一位陈司令,李绍达躺在床上小憩,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自己真是老了,搁在以往他早去拜会这位人物了,可现在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畏缩哪里是他的风格,年轻时手上沾过多条人命他亦没怕过,现下一个林晓晓却让他寝食难安,实属笑话。闭目翻身,手腕被硬物咯了一下,摸索着拾起,又是袁玫用过的物件,一条他曾经送她的手链,李绍达愤怒得难以名状,一股脑爬起来往儿子住处走去。

  辛妮正在房中看书,门“哐”一声被推开,心脏不由得一颤,定睛看清来人,她敛下气息,悠然道:“爹,您这样闯进儿媳房间恐怕不妥吧!”

  “少来这套,”李绍达将项链扔到桌子上,“想怎样就当面说吧,不要装神弄鬼,搞这些小儿把戏。”

  辛妮拿起项链细细端详,眼前竟又浮现母亲温婉的面庞,不禁悲从中来,越是伤痛越是愤恨。

  “你和袁玫到底是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也不怕说与你听,我是袁玫的表侄女,离开你后她便逃到我家,所以你的丑事我通通知晓。”

  李绍达眯眼细品:“她怎样了?”

  “忧思惊惧过度,早已不在人世,你可以放心了。”

  李绍达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当初之事我也身不由己,伤她并非本意,她的真心我岂会不知?可身陷千门,上有师傅,下有师弟师妹,不是一人就能做主,假设我有违抗之心,亦不能保命。”

  “这些话你留着到地下哄骗她吧!”辛妮咬牙切齿,“我既敢说,就不怕你行不轨之事,我有一点意外,你的事即刻就会公之于众。”

  “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害你。你若不忿,骂我杀我皆可,对付我一人就好,不要在我两个儿子中间搅起矛盾,动摇李家基业。”

  辛妮笑道:“这是求我还是威胁我?家同不知我与家异过往,自过门后,我俩也从未行越矩之事,你不提起,他们兄弟又怎会生出矛盾?”

  “别太天真,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已年老,家产早晚是你们的,家同家异,总有一个是你真心相待的,就算为了他们……”

  辛妮一阵大笑,笑声刺耳又心酸,将晴空划破一道口子,直接钻进李家同耳中。他悄悄贴在门外,屏气细听。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揭露你的真面目,就保我一世当李家少奶奶,尽享富贵?”

  “没错,”李绍达马上赞同,“等我百年后,产业都是你们的,我也带不走,只要你隐下这个秘密,你愿意跟家同还是家异都随你高兴。”

  李家同脸色如纸,血顺着心口的刀子一股股淌在地上,多年父子感情即将消磨殆尽,李绍达为了保住自己,竟然罔顾他的婚姻,明明早知辛妮与家异有情,亦对他隐瞒至今,让他成为笑柄,还差点为此不知不觉付出性命。呵呵,果然还是亲子好,家异再不济,父亲还是向着他的。

  辛妮思量片刻:“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好啊,我倒想看看李家家风如何容我,有大少奶奶的身份,反正我也不吃亏。”

  “这么说你同意了?”

  “同意,”辛妮答得干脆,心想暂且稳住他,这个李绍达真有意思,为了自己出卖谁都在所不惜,他若知晓养了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骨肉,会不会当场吐血身亡呢?她动动眼珠,问道,“你愿意把家产留给家同?他可是袁玫的孩子,有朝一日知道了身世……”

  “知道了我也是他爹。”

  “若不是呢?袁玫那么恨你,难道不会故意给你个别人的孩子么?”

  李家同心中打鼓,咚咚敲个不停,仿佛方圆百里都能听到,他攥紧双拳,紧张得手心冒汗。

  “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猜想吧,我是对不起她,可她绝不会叛我,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个头脑。”李绍达非常笃定,“家同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能堪大业,我确信他是我儿子,不然怎么会把李家全权交给他掌管?我不会让一个外人夺走我的东西。”

  “那就希望一切如爹所愿。”辛妮福身,谦笑嫣嫣。

  李家同躲进屋门后身,心彻底凉透,这些人全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家里家外皆是算计,他必须开始行动了,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身无分文被赶出李家。这个家像一口焖锅让人窒息,他下定决心,转身去往闲庭找容姝。

  刚达成一笔交易的李绍达也不宽心,他哪曾被人如此拿捏,一口闷气挡在胸口,暗道:咱们走着瞧,我可让你翻出天去!走至花园,看到蒋尧独自坐在池边喂鱼。

  “怎么自己坐在这儿?”他坐到对面,“年轻人也不出去玩儿玩儿。”

  “伯父也有兴致来花园赏景?”蒋尧用手遮着阳光,满脸笑意。

  李绍达顿觉舒畅了一些,眼前这个既没血缘也没利益关系的孩子反而让他感到轻松,捏了一点鱼食抛到池里:“多帮帮家同,他心思重,别让他有太大压力,做好做坏我也不会怪他。”

  “虽然您的很多做法我不认同,但作为父亲,您真的很疼他。”蒋尧实话实说。

  “你倒实诚,我喜欢和你聊天。”

  “不觉得我对您缺少尊敬?”

  “偶尔不尊敬是真的,”李绍达大笑,“但这般坦诚,我遇到的实在不多,心中反而踏实。”

  “家异呢?”

  “家异……他是个好孩子,我有愧于他母亲,也有愧于他,总想着好好补偿,但又力不从心,不知该怎么做。”

  蒋尧看着为吃食挤成一堆的鱼群:“有心不怕晚,只要真心付出,他们定会感觉得到。少一些勾心斗角倾轧算计,多点关爱就行了。”

  “呵呵……如今倒叫个小丫头教育我了,”李绍达拍了拍手上残渣,忆起辛妮刚刚的话,“不过细想想,倾尽一生心血教养出的孩子,即使不是自己的,多年感情也刻在那里,不会轻易放下。人心换人心,感情远比利益来得长久。”

  “如果您能在年轻时早点想明白这点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是啊!希望不会太迟。”李绍达透过刺眼的阳光望进去,瞳孔化成一摊清水。

  领导到来,整个军部都在忙着整顿军纪和加紧训练,陈宏昌处事向来严谨要求高,这方面罗茗最清楚,也是深得他敬佩的一点。

  “司令,您来也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安排人把住的地方收拾妥当,现在弄得手忙脚乱。”罗茗笔直的站在桌前。

  陈司令观察着办公室的布置,拍拍椅背,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怎么,你这是埋怨我了?”

  “属下不敢!”罗茗高声回答。

  “量你也不敢,”陈司令坐下,“说说情况吧。”

  “大家积极性很高,训练得也非常刻苦,时刻准备跟您上前线。”

  陈司令瞪大双眼,干笑几声:“可真能说啊!当我瞎吗?看看你小子带的兵,又随便又懒散,哪个能随我上战场,上去给敌人当活靶子吗?从今天开始全都给我好好整顿,出半点纰漏就军法处置。”说完丢给他一个包裹。

  罗茗慌忙接住,边打开边问:“这是什么!”

  “你嫂子给你织的毛坎肩,你背上有旧伤,冬天穿在里面保暖。”

  罗茗嘻嘻笑着:“还是嫂子对我好啊!”

  陈司令瞥了一眼:“要是早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就不叫她费这个劲,记得回来带给我们瞧瞧。”

  “一定一定。”

  “生意那个事儿你和林亦森说了吗?他不是有意推搪吧?”陈司令表情变得严肃,开始说正事。

  罗茗心里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故作轻松,解释道:“林老板不是那样的人,军饷一向是他担着,对咱们最是支持了。只是…这生意没那么简单,尤县长那关就不好过啊!”

  陈司令皱起眉头:“尤炳道?舞会上见过的那个胖子?”

  “正是,”罗茗面上充满为难,故意把话题往尤县长身上扯,这是林亦森提前交代给他的重要任务,一定要让尤炳道的圆滑谄媚在陈司令面前发挥作用之前就把他扼杀在摇篮里,要深深种下司令的不满。

  “你继续说。”

  “尤炳道那个人虚伪奸诈,而且还贪婪,江城的商户全都被他搜刮过,林老板体恤那些商家不易,独自承担了大部分军饷,可尤县长却觉得他是钱多,前前后后讹诈了不少。他若不给或耽搁几日,尤县长便出手刁难,最可恶的是……”

  “是什么?”

  “尤县长说军饷有什么要紧,往后拖些时日也无妨,说…说咱们既没上战场打仗也没在剿匪上做出成绩,平白占去钱财。林老板反驳说司令宏才韬略,现在只是养精蓄锐,为百姓平安流血流汗的始终是咱们,尤炳道却不以为然,认为他才是保一方繁荣的父母官,您和他没有可比性。”

  “混蛋!”陈司令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胡子在嘴边炸开,“我早晚让他知道知道谁更厉害,要是没有我们挡在前方,他还能这么猖狂的在江城安享富贵吗?”他掏出手枪拍在桌上,“你去告诉林老板,尤炳道来要钱不用理,我看他再敢动下林老板试试,我的子弹可不长眼。”

  “话虽如此,这生意还是找别人的好,林亦森得罪了他,他即使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找茬儿,也会想尽办法来分一杯羹的。”

  陈司令略一踌躇,道:“你说的也有理,生意不急,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得嘞!”罗茗长出一口气,任务总算完成得不错。

  此时,泽尔轻手轻脚站在罗茗房门外,想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刚想推门,却听见屋里传来呓语声。她贴上耳朵,打算听听罗茗有没有在梦里叫其他姑娘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叫着晓晓,一会儿又期期艾艾的说着自己错了,仿佛是在请求原谅,泽尔一头雾水,里面分明不是罗茗。她拿下耳朵,踹门而入,巨大的响声惊得屋中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对不起军长,我……”王德揉揉眼睛,松下心来,“泽尔小姐啊,我还以为军长回来了。”

  泽尔背着手,踱到他面前:“好啊你,大白天打瞌睡,还说梦话,一会儿我就告诉罗茗。”

  “千万别,要不又得罚我去跑圈。”

  “你为什么又需要跑圈啊?”罗茗走了进来。

  泽尔像小鹿一样跳到罗茗身边抱着他晃悠起来,罗茗笑着看向王德:“还不出去,看戏呢?真想跑圈去是么?”

  王德敬了个礼,马上冲出门外。

  泽尔摸到包裹:“这是什么?”

  “陈司令太太给我织的。”

  “为什么她要给你织毛衣?”泽尔推开罗茗,一把抢过包裹,粗鲁的拆开来看。

  “瞎想什么,她是我嫂子,知道我背上受过伤,怕我冬天冷着容易犯病,所以才给我织的。”

  “哦……”泽尔展开毛坎肩在他身上比划着,接着绕到他身后大力将上衣拽上去,“伤在哪里?我要看,你身上怎么能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哪能都让你知道,我还没点隐私了,”罗茗拉扯着衣服,玩笑道,“你没见过的多了。”

  “我不管,快给我看看。”

  “别闹别闹!”

  衣服还是被掀开了,泽尔毕竟习过武,鞭子不是白耍的,整个后背呈现出来。

  泽尔眼前一亮,惊讶不已:“呀!这儿还有一个小月牙。”

  罗茗被她拽着,解释道:“那是胎记,我出生时便有。好看吧?没见过吧?”

  “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泽尔绕回他面前,“对了,还从未听你提起过家里呢。”

  罗茗穿好衣服:“我没有家,自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十六岁我就出来参军了,没什么可说的。”

  泽尔眼圈忽地红了,闪出泪花,她趴在罗茗怀里:“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罗茗倍感幸福,抚着她头发:“你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没事的话,陪我去一趟林亦森那儿。”

  泽尔破涕为笑,随他前往林家。

  经管家指引,两人来到花园,林亦森站在树下眺望远方,丝毫没察觉到有人前来。

  泽尔蹑手蹑脚的过去,在他肩膀上使劲儿一拍,伴着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林亦森惊吓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想什么呢?我们进来都不知道,”罗茗幸灾乐祸,“一天天在这儿假装深沉,扮油画呢?”

  林亦森实在无语,骂道:“你们两个真是绝配,千万不能分手,省得再去祸害别人。”

  泽尔挑起柳眉:“罗茗,别跟他客气,现在就分手,你去追蒋尧。”

  罗茗连忙摆手:“蒋尧还是留给他自己应付吧,那个还不如你省心呢。”

  “说正事。”林亦森走到石凳处坐了下来。

  罗茗拉着泽尔紧随其后,坐定后说道:“司令那里我已铺垫得差不多了,后面找机会再多说几次,估计十拿九稳了。”

  “怕不怕尤炳道亲自去献媚?”林亦森倒上茶水。

  “他见得着司令再说吧,我这么多年不是白给的,司令是信他还是信我!”

  “那样最好!生意上……”

  “生意暂时被我按下了,我知道你不想接,说实话,我也着实不想让你插手,军火不是那么好碰的。可是…对付尤炳道我们还得利用这个。”

  “那是自然,陈司令不会轻易放过我,”林亦森双目布满云雾,“不如应承下来,到时候既可以扳倒尤炳道,又可以一次性断了司令与我合作的念头,正好一箭双雕。”

  “但愿吧,”罗茗并不乐观,“唐朝阳你能说上话?万一还需要他出面怎么办?”

  林亦森成竹在胸:“我说不上,李家同可以啊,我已与他达成共识,在除掉尤县长这件事上大家是利益共存目标一致的。”

  “恐怕他也向你要了承诺吧!”

  “没事,我不觉得他能以此为条件逼我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林亦森唤来木林,让他去取纸笔,语出坚定,“我这就修书给吴拘,说这里一切就绪,让他准备好,随时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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