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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演戏

人间流连 雪人谷 5429 2024-07-11 18:26

  阿翘对着镜子细细画着眉毛,微顶出眉峰,眉尾如柳叶般落到细处,伶俐又不失婉约。顺着双唇轮廓填满水红色,食指指肚在唇边上晕染一圈,更加凸显出水润饱满。

  对着镜子望了一会儿,心中不禁感慨颇深,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细致打扮过了,脑中闪过几个身影,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为谁而妆。

  自嘲般笑了笑,起身拿起皮包,往里面塞入一个布兜。她今天穿了一件明黄色旗袍,这颜色着实挑人,在阿翘身上却锦上添花,衬得肤白胜雪。

  天色刚刚擦黑,傍晚的风有些凉,她拿了件披肩搭在身上,坐上黄包车,一路奔向刘百盈家。

  打开门的刘百盈直接呆住,甚至连高兴都忘了。

  阿翘越过对方看了看屋里,问道:“不请我进去?”

  刘百盈这才晃过神来,咧开嘴角:“进,进来坐,你看我脑子都傻了。”说着将她让进屋里,倒了杯热茶放在桌上,接着在桌前转了半圈,眼睛四处打量,摸摸这儿挪挪那儿,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干嘛。他抓了把桌上的瓜子塞到阿翘手里,又拿着苹果和一盒饼干堆到她怀里,“吃吧吃吧。”

  “我不吃,”阿翘笑着摆在沙发上。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刘百盈往门口走了两步,“或者我们直接出去吃,你还没吃晚饭吧?”

  阿翘无奈:“你能不能坐下,不要走来走去的,头都晕了,我不饿,”指指饼干盒,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买这么多零食。”

  刘百盈听话的坐在对面椅子上,抹抹脑门上的细汗,答道:“有时懒了,便拿些零食顶饭了。”

  “这怎么行,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我都习惯了,”刘百盈这才认真端详阿翘,失联这几年,大家都经历了许多事,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和单纯,但除了气质上成熟一些,眉眼上还与当年一样精致,连眼神里的清透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阿翘的身材玲珑有致,就像是为旗袍而生的,可在刘百盈看来,他更加喜欢以前那个裹在粗布衣裙里的女孩儿,至少那时,自己住在她的心里。

  “想什么呢?”阿翘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你还是那么漂亮,”刘百盈略显羞涩的低下头。

  阿翘笑了起来,刘百盈的表现倒让她没有料到,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上过战场拼过命的一个人,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只要你肯来,为着什么不重要。”

  “你还没吃饭吧,”阿翘拍了拍饼干盒,“有菜么?我给你做。”

  “没,还是出去吃吧,哪儿能让你做。”

  “怎么不能,”阿翘拦住刘百盈,“你钱多啊,还出去吃。”

  她在院子里的厨房简单做了两碗面,一会儿工夫就端到刘百盈跟前。

  看着热气从碗里徐徐升上去,刘百盈心里说不出的暖和,他只想把温暖捧在手里,至于阿翘要不要与他和好暂且不重要,反正来日方长,他在江城一天,别人就动不了这个念想。

  “看什么?趁热吃吧。”

  两人坐在桌前各自吃着面,谁也没有说话,刘百盈是怕打破此时的和谐,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她,反倒尴尬。阿翘则在脑中反复打着草稿,要不要说,该怎么说,她犹豫不定,好坏放在一旁,面前这个男人确实对她一心一意,骗他于心不忍,可自己已经答应蒋尧,又怎能失信于人?况且林老板……

  阿翘咬咬牙,理智战胜情感:“百盈,我……我有话和你说。”

  刘百盈没有抬头,口中嚼着面条,根本不愿接话。

  “听见了吗?我有话和你说。”

  “别说了,我知道,”刘百盈仍旧低着头,“就算让我好好吃顿饭,假装一会儿也好。”

  阿翘夺下他手中筷子丢在桌上,略显生气,说道:“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你抬头,认真听我说话。”

  刘百盈将口中食物咽下,缓缓抬起眸子望过来,眼神中闪着一丝畏怯。

  阿翘打开皮包,从里面把暗红色的小布兜拿出来,打开倒在桌上,只见一个明闪闪的金黄色戒指滚了出来。

  “这个……”刘百盈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脸颊漫上微红,“你还留着呢!”

  阿翘拿起戒指:“我一直留着,这是当年你送我的定亲之物。”

  “那时候没钱,只能给你打了个铜的,没想到你还留着,”刘百盈有些愧疚,发誓般道,“以后我给你买真的,啊不,明天就去买,只要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买给你。”

  阿翘轻笑,把铜戒指递过去:“我就要这个,帮我戴上。”

  刘百盈受宠若惊,立马接过来戴到阿翘无名指上,接着问道:“你愿意接受我了?”

  阿翘欣赏着戴上戒指的手指,莞尔一笑,回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们历经万难还能重逢,证明缘分未尽,更何况很难有人比你对我还好了。”

  “你同意了?”刘百盈欣喜若狂,噌地站了起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不喜欢林亦森了?”

  “我本来也不喜欢他,对他,更多是感激,而且他心里只有蒋尧,我又不傻,干嘛让自己陷进那样的关系里。”

  “那唐朝阳呢?”

  “由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刘百盈喜上眉梢:“如此说来,你心里还有我?”

  “本来我以为多年过去了,时移世易,什么都变了,可原来没变。”

  “那为何之前一直拒绝我?”

  阿翘故作生气,站起身甩开他的手,埋怨道:“你一来就把我关进牢里,还差点不问青红皂白杀了我,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干嘛要轻易答应你。”斜了他一眼,“仗着身份地位耍官威,我可不想跟着个无良之人。”

  “是我不对,”刘百盈马上道歉,“如果知道是你,我绝不会那样做的。”

  “别人就能做了?”

  “也不做,”刘百盈猛摇头,“以后再不做了。”

  “当真?”

  “当真!我保证!”

  阿翘抿嘴轻笑,被刘百盈揽进怀里,贴近他,感受着他的温度,周身却似置于冷冰冰的江水里。对面的刘百盈亦不会想到,这一抱,自此彻底断送了他自己。

  之后几天,刘百盈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爱情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给阿翘买了好多衣服首饰,甚至在悄悄筹备婚礼,打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蒋尧每日都焦虑不安,她担心林亦森在牢里的处境,不知陈宏昌有没有派人去打他为难他,任凭他功夫再强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连番折磨。心脏时刻吊在嗓子眼儿,生怕传来下达死刑的命令,倘若在花采迪安排好一切之前就要枪决,那可如何是好!

  一遍遍在闲庭门前徘徊,想问阿翘进展如何,又不好问出口,阿翘已然牺牲自己,她怎好再去逼问。

  她不是没想过,再次找李家同引路,进到牢里看望林亦森,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去看。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说出计划之事,以林亦森的脾气,肯定会让她停手,到时就会功亏一篑。

  正琢磨着,眼前出现一个人。

  “是你?”蒋尧见是容姝,稍感惊讶,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容姝拉了她的手:“我每日都能在窗口望见你走来走去,知你心烦,不如进来我这儿坐坐,说说话也能暂且排解一下。”

  蒋尧点点头,被她拉着进了屋。

  容姝喜爱焚香,屋里终日有一股沁脾之香,闻上去丝丝甜凉,倒叫人心情舒畅不少。

  “是不是觉得心静了?”容姝倒了一杯茉莉茶,“这香最是安神了。”

  “确是好多了,”蒋尧微笑,“还是你活得精致。”

  容姝俏皮地拍打她一下,说道:“少取笑我,我一个风尘女子何谈精致,不过苦中作乐罢了。”

  蒋尧喝了一口茶,茉莉的淡香在口中化开:“我从不在意这些,嘴里说的便是心中想的。”

  “我知道,所以才愿意和你做朋友,”容姝搭上她的手,“还在为林老板担心?”

  蒋尧沉默不语,捏起一粒瓜子在两指间捻着,愁绪爬上眉梢。

  容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太悲观了,以林老板在江城的地位,他们不会轻易动他。”

  “但愿吧,”蒋尧直视容姝眼睛,“家同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对吧?”

  容姝一惊,瞬间避开对方眼神。

  “你知道实情,只有你才能阻止他继续为恶。”

  “不行,”容姝站起来背过身去,言词坚决,“我不能这么做。”

  蒋尧跟着起身,忿然道:“就算他对你真心,你们两人再好,也不能只要感情没有是非黑白吧?”

  “你不用再说了,总之我是不会站出来指证他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蒋尧表情木然,“希望他不会辜负你,你的选择是值得的。”说完转身推门而出。

  “等等……”容姝陷入深深的两难之中,手中使劲儿搅着帕子。

  蒋尧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不用多虑,要不了多久家同就不会再害人了,只要稳住陈宏昌那边,林老板一定没事。”

  蒋尧于心里重过了一遍她的话,感到有些蹊跷,问道:“你怎么如此肯定,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容姝明显有点慌乱,既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会劝他回头的。”

  蒋尧微笑不语,离开房间,七上八下的感觉挡在胸口,一刻也不曾消散,这般闲逛到晚上才回家。

  刚一进门,罗茗便迎了过来:“怎么才回来?阿翘那儿进展如何?花老他们准备就绪,就等着钥匙行动了。”

  蒋尧窝在沙发里,双目放空,怏怏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确定,你不是去闲庭问了么?”

  “走到门口而已,阿翘现在整日伴着刘百盈,我很难逮到机会单独见她,而且,我也问不出口。”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

  “你说……”蒋尧脑中有一个不安的念头,急于向罗茗求证,“阿翘不会变节吧?”

  “变什么?什么意思?”罗茗一头雾水。

  “变节,意思是阿翘本来是咱们的卧底,但是和刘百盈相处久了,渐渐对他生出真感情,最后彻底倒向他,背叛咱们了,会吗?”

  罗茗心里咯噔一下,这些日子他不是没这么想过,现在被蒋尧直接挑明,更让他心神不宁,顿了顿说道:“或许真有可能。”

  两人同时沉默,相对无言。

  还是罗茗率先打破僵局:“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阿翘不是那种人,她就算真和刘百盈重归于好,也会想尽办法救出亦森的,放心。”

  蒋尧一拍桌子:“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亦森出事。”她不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自己就豁出这条本不属于江城的性命,亲手杀了陈宏昌。转头看见罗茗,他这段时间明显消瘦,眼窝都凹了进去,可见睡眠很差,再这样下去非熬出病来不可。

  “看看你,状态也太不好了,泽尔没找到,亦森又在牢里,咱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必须振作起来。”

  提到泽尔,罗茗的眼圈立马红了,嘴唇不由得抖动了几下,说道:“我对不起她,一想到那天她哭着跑出去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一枪杀了自己。”

  蒋尧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我总觉得泽尔没出事,而且她就在江城。”

  罗茗眨眨眼睛疑惑不已。

  “这事儿唐朝阳多半知道。”

  “何以见得?”

  “以他认真负责的行事作风不会对泽尔失踪坐视不理,但你看他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显是装出来的。”

  “那还等什么?”罗茗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我这就去找他问清楚。”

  “先坐下,”蒋尧把他按回椅子上,说道,“如果可以,唐朝阳不早把泽尔送到你面前来了嘛,他又不是不知道你找人找得有多心急,之所以没有如实相告,定是因为目前不安全,害她的人如果知道她没死,还会继续采取行动,所以躲起来才是最安全的。”

  “那也不必瞒着我吧?”罗茗十分急躁,屁股仿佛长了钉子,一刻也坐不住,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别拦着我,我必须问清楚。”

  蒋尧失笑,刚刚还颓丧萎靡的人,瞬间像被打了鸡血,连带着面色都跟着红润了许多,可见心情开朗真是一剂良药。

  “为什么瞒你不清楚吗?”蒋尧继续逗他。

  “不清楚啊!”

  “你们早就分手了,你也压根不关心她,干嘛要告诉你,我是泽尔也懒得和你说。”

  “谁说分手了,谁说不关心,我之前就是一时之气,根本没打算真的分开。”罗茗几乎喊了出来。

  蒋尧白他一眼,悠悠道:“哼,反正都是你的理。”

  罗茗窜起来,扶住蒋尧将她推远,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在家等着,我去找唐朝阳,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

  蒋尧呆在原地,忽然感到后悔,万一猜错了不是叫罗茗再难过一次吗?唐朝阳那边也会被折腾一通。

  她慢慢坐回沙发里,刚刚所有的乐观与坚定都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她不知道泽尔会不会回来,不知道阿翘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亦森可不可化险为夷,尤其不确定的是自己还能在江城呆多久。

  疲倦感侵袭而来,她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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