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一个小厮听见哭声,慌忙推门进来看看有无差遣。
萧禹沉着脸,挥手叫他出去。
他等着林纤雨平静下来,才对着她笑了笑,目光很温柔:“其实你不用担心,方才说的话都是和你开玩笑。”
林纤雨哭得嗓子有些发干,正抿了两口茶,差点被呛到:“什么?”
萧禹想忍住笑,却还是没忍住:“你和我,谁都不会死。”
他面对着林纤雨惊异的目光,慢慢解释道:汇通钱庄分号广,树大招风,常常有不法之徒企图染指,所以早就有所防备。萧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暗中收集在官府挂号的逆贼、土匪、强盗甚至地痞流氓的姓名、画像、笔迹、指印,装订成册,各处分号都保留一份。
所以林纤雨当日一签下“梁威虎”这个名字,宋掌柜就知有诈,当即就报告了萧家。萧禹在派人跟踪之后,也很快报告了官府。
林纤雨眨着眼睛:“你是说,林槐一出了钱庄,就有人跟踪?”
萧禹点点头:“不错,出了苏州城,跟踪他的就是江宁将军王大人的探子。”
林纤雨摸了摸耳朵:“那么,你也早就知道,在这件事里,和他一起捣鬼的人是我?”
萧禹笑而不答。
林纤雨深深地望着他,忽然叹一口气:“真好。”
萧禹忙问道:“什么真好?”
林纤雨把双手捂住胸口,认真说道:“真好,我没有铸成大错。真好,我没有连累你。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也赎不了我的罪过。”
萧禹望着她的模样,心里一动,但马上把目光移开了,笑道:“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说这个‘死’字。我倒要恭喜你,梁氏贼子在南方山区流窜已久,行踪飘忽,这次要不是你提供的线索,官府也不能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你是有功劳的人呀!”
“我。。。”林纤雨脸红了:“我就是个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功劳的是你。我现在才知道,‘规矩’二字是多么重要,当日我逼着宋掌柜坏了规矩,是错上加错。”
萧禹点点头:“是,若没有这个签名核对身份的制度,人人都可来打钱庄的主意,萧家人早就死一百次也不够了。”
“萧家钱庄和林家的绣坊一样,已立五代,正因为有了‘规矩’二字,才能光大传承、屹立不倒。若有一丝不轨,任凭弊病积少成多,只怕早就风雨飘摇。”
林纤雨想着他的话,心里一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萧禹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你在想什么?”
林纤雨叹了口气:“我有一件要紧事,想问问你。”
她马上又补充道:“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萧禹道:“好。”
林纤雨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沉重:“我想知道,我们林家到底是怎么败落的?我爹爹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萧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说了,你会信吗?”
林纤雨认真地点点头,一字字道:“信!你说的,我都信。”
萧禹又看了她一眼,起身从书架上取来一本帐薄,双手捧给她:“这是令尊留下的册子,我接手绣坊之时,在帐房的暗格里找到的。”
林纤雨接过来,一页页翻开,越看越惊异。
她虽然一直养在深闺,但也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绣坊的账目。帐薄上记着很多人的名字和行当,上至富贵名门,下至于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名下的数目从几十两到几千两不等。
看笔迹,这的确是父亲亲笔记录。父亲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这些人为什么要把钱给他?这么多的钱又到哪里去了?
她疑惑地望着萧禹。
萧禹神色凝重,沉声道:“令尊生前最信任的人,是你的姑母林夫人,她知道得最清楚,就请林夫人来为你解开这个疑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