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纤雨身着一件淡绿色的春衫,正倚坐在花厅的窗边看书,听见丫鬟彩莲回报说萧公子来了,便缓缓站了起来。
萧禹一走进花厅的外间,便觉心头一震。
一年前,林家百年基业轰然倒塌,林纤雨自父亲离世后更是无所依靠,只剩下身边这个丫鬟相依为命。
萧禹买下了林家的产业,也赎回了林家的祖宅,给了她主仆二人一个安身之所。
然而林纤雨并不感激,她心里只有恨,说不清的恨。。。她的人生在瞬息之间全都改变了,是谁害的?是谁谋划的?凭什么还要她感激?!
花厅的外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桌上、架子上排满了许多精巧奇丽的绣品,都用上等绢帛像画儿或是摆件一样装饰起来。
这是林家数代人的心血,百年的荣耀。。。萧禹细细欣赏,只觉得不但绣品巧夺天工,排列得也很有心思,繁多而不嫌冗杂,自有一种脱俗之美。
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花厅,男女有别,许久以来总保持着距离。
心里忽然就对这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林姑娘,更添了一种好印象。林家的女儿本就该是个清雅的人,听说她自六岁起拿起针线,十四岁时绣出的巨幅山水便已名动江南。
他不自禁地伸手整了整衣冠,神色恭谦随彩莲走入了里间。
林纤雨漠然地看着他,直到听完他的来意,连“请坐”二字都没有说,只把嘴角一撇:“公子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是,关我什么事呢?”
萧禹笑了笑:“事出重大,也关系到碧霄绣坊的名声,怎说与姑娘无关?”
林纤雨听到“碧霄绣坊”四个字,忽然鼻头一酸,不禁冷笑道:“绣坊早已不姓林了,我何必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
她故意挑衅地盯着萧禹的眼睛:“听说萧公子能耐大得很,可别有本事吞得下,却没本事撑得起呀!”
吴管家一直站在萧禹身后,这时忍不住喝道:“姑娘这是什么态度?你早已不是千金小姐了!要不是我们公子仁慈,你。。。”
话未说完,萧禹挥手制止了他,仍淡淡笑道:“姑娘口头虽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林纤雨根本不去理吴管家,满脸清高,只对着萧禹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能了解我?”
萧禹轻叹一声:“姑娘是林家唯一的血脉,林家有百年辉煌、独步天下的技艺,这些从你出生之日起,就刻在了你的心里,怎会忘记?为公主制嫁衣,镏金绣将再次惊艳天下,这也是为了让林家的绝技传承下去。”
他停了一下,凝望着林纤雨睁得圆圆的、晶亮的大眼睛,试着走近了两步:“绣坊的产权虽然易主,但它的灵魂始终属于林家,这一点谁也夺不走,只有姑娘才能让绣坊重现生机。”
他说着拱手一揖:“萧某的确自愧不如,望姑娘三思。”
林纤雨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缓和。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点头:“你这人倒还诚恳,不像他。。。”伸手向吴管家一指,嘴巴撅了起来:“只会骂我、吓唬我。”
吴管家冷不防吓了一跳:“我哪里敢骂姑娘?”
林纤雨不管,追着问:“怎么没有?到底是你的态度不好,还是我?”
吴管家恨得暗地里磨牙,无奈只得陪笑道:“是我是我,像姑娘这么美丽的人,又有本事,自然是该娇纵些。”
林纤雨满意了,又看向萧禹,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像春花儿一样绽放了笑容:“你刚才说的话有些道理。好!我答应你了。”
她眼珠子一转:“不过我不能白白做事,你身上这块玉佩倒很好看,我很喜欢。”
萧禹偶然见到她的笑靥,不觉呆了一呆,伸手将玉佩从腰带上解了下来,双手奉上:“姑娘若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