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燕君莱依旧没走大门,而是偷偷摸摸避过其他人翻墙出去。
她能想到,如果嚣张一点走正门的话,肯定会看见铺子守门伙计目瞪口呆见了鬼的那个表情:眼不眨脚不动的守着,这黑皮小孩是什么东西进去的?
学猫飞檐走壁,学风踏雪无痕。
关于江湖高手的传说都是这般——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燕君莱充不上高高手,不过是所学集百家之长,破百家之短,见势善变而已。
终于找到百晓生,她的心情自然是比来时轻松,连脚步也轻盈了很多。
按照这个进程来,百晓生消息来得快的话,公子哥们何时离开酒楼,就是她事成之时。
赶着回酒楼,她一路沿着巷子快步走,转过一个巷口,她抬头瞄了一眼,只一眼,整个人立即顿住……
不知道该说见鬼还是缘分。
前头,站着一个人,是叶京塬,只有他一人。
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百晓生这么快就把她告了?
叶京塬晓得她想去他家偷珠子了?
。。。。。。
叶京塬身居廷尉一职,心思缜密,在他面前混熟脸简直是自找麻烦,而且她得时刻隐藏一颗蓬勃发的到贼子野心。
百晓生应该不会这么做生意的,客人前脚走后脚就告密……江湖上这么混,早被剁了。
念及此,燕君莱冷静下来,躲在巷口仔细观察,发现确实是她多虑。
叶京塬虽在前方,却是侧身对着她,面朝着另一个方向……似乎是在等人,完全不是堵她的样子。
得亏没有慌不择路开跑,不是贼也成贼了。
回酒楼改走另一条道要绕很远的路,步行赶不回上工时间,大白天她也不可能在人屋顶飞……这样太招摇了些,明个就会是遂城茶余饭后的主角。
心里有鬼,燕君莱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怕个球。他是廷尉卿,她这会儿可还没成贼,就算暴露偷夜明珠的动机,充其量也是犯罪未遂。
表面硬气得很,可心底有些虚。
怕被逮住问话,走到半途,离叶京塬不远处,她缓缓收回迈出去的另一只脚,低头靠到墙边,然后沿着墙角慢慢往前挪。
燕君莱姿色平平向来不会惹人多看一眼儿,虽是打过照面,叶京塬这等贵人多忘事,多半已经不记得她是谁。
确实如燕君莱猜想那样,叶京塬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走姿怪异的人出现,甚至连个余光都没给。
离开有叶京塬的危险地带,她才敢松一口气,却忽然听到那很温柔的语气。
“嫣嫣,快过来。”
嫣嫣?
怀着好奇,正小跑开溜的燕君莱回头,刚好看见一戴帷帽遮住面容的少女从人群中跑出来,一头栽进叶京塬怀里,在少女身后是几个仆人紧跟着。
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女。
见此,燕君莱不由自主慢慢停下脚步往回看,她猜想,那少女应该二八年华,长得绝对顶顶的漂亮。
再看叶京塬,望着怀中少女真真是温情含了水一般,哪有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样子。
一对璧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反观燕君莱……不比了,她上不得台面,想当初可是连九卿那个小白脸都没比过去,让她愧为女人好久。
注意力全在二人相处时,神情变化的点点滴滴,燕君莱没去听他们之间谈话。连她都不知道,看着他俩时,自己眼里出现了一丝羡慕。说不清心底什么感觉,她转身离开并不多留。
很平常的东西是感情,最难得的也是感情。
小时候,她羡慕过山下一家农户家的女儿,虽然家里过得拮据,可她总有母亲亲手准备的东西。那年冬天很冷,冷得年幼的燕君莱手指、脚趾、耳朵、嘴巴长满了冻疮,而那个女娃得到了一件她母亲亲手缝的袄子。
某个下雪的天儿,燕君莱下山给胡疯子打酒,看见小女娃穿上红色的新袄子在雪地里撒欢。那是她第一次任性,趁对方大人不注意,把小姑娘身上的袄子抢了就跑,留人家一个人在雪地里哭得哇哇的。
披着那件袄子,燕君莱疯跑了半个山头。虽然不是自己的袄子,可她还是很开心。
久等不了燕君莱带着酒回来,胡疯子出门找,发现了疯疯癫癫在山上瞎跑的燕君莱,知道那件袄子的来处后,自然又是狠狠揍了燕君莱一顿。后来,胡疯子让她半夜把袄子挂在人家门口还回去,这事儿便以她被揍一顿了之。
他还训燕君莱:没眼水的,一件破袄子你跟见宝一样。
燕君莱瑟缩着,手指无意识磋磨着正穿着的这件破袄破烂的袖口,心里默默吐槽:就算是破袄子,倒是给我买呀,凭白说大话真是对肾好。
。。。。。。
燕君莱回到酒楼时,狐狸脸古月在后院儿,和老古板账房在看那些马儿吃草。
他俩在讨论红娘子,说它好福气,在乡下只能拉磨驮货的姿色,在城里多快活,帅气的大公马陪伴左右,居然还不爱搭理。
怪脾气,红娘子依旧是不冷不热撇了俩人一眼:一把年纪了,谁坏心眼去吃嫩草?
那些个小帅马不合它喜好,年纪大了,它喜好,成熟稳重的,和它一样不爱动弹的。
回柴房要路过马厩,燕君莱侧目,无心二人神神叨叨的行为,心中有些复杂。
她不清楚这女人底细,更不会去查暴露自身行迹,只求就相安无事,直至夜明珠之事完美收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古月最不想面对的日子——公子哥们今儿从廷尉放出来,转身就要送到酒楼来。
也不知是谁折磨谁,作为酒楼主事人,古月一大清早就起床准备,又早早的开门迎接这些个尊贵的免费劳力。
接连多日心力交瘁,怕是等不到这些公子哥做完一个月,她就先挂了。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
燕君莱担心不来狐狸脸古月和账房先生俩人需要担心的问题,只需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
现在,她头顶着一张桌子,两只手各提着一凳子往楼上走,这些都是刚从后院库房里拿出来的。
小小一个人几乎被埋没,隔远点看就是一根杆支着桌子移动,昏暗光线下看起来诡异得很。
一伙计路过而已,燕君莱慢悠悠转头去看,面无表情一张黑脸把人吓得原地起跳。
听到这边动静,古月呵斥,“你俩做啥!还不快点做事,嘿咻嘿哈个屁,等会儿贵客就来了,出了岔子我扒你们皮。”
被骂,燕君莱无言,然后观察酒楼现状。
两字简了——忙碌。
生意人思考周到顾虑多,怕怠慢了公子哥们事后遭报复,自那日接到官府的消息始,古月便开始带人腾房间。
就算做不到一人一间房,再怎么的也不可能和酒楼帮工一样,七八个大男人挤一间通铺吧。
为求完美烘托高雅格调,古月很逗,思来想去,特意让人去城外弄来一些鲜花,打算插在给这些公子哥们准备的房间里装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