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歧似乎也是对沈汐的问话产生了一点兴趣,眼神虽然往一边望去,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竖着耳朵等待竹七的回答。
竹七想想道,“她告诉我的。”这话说出口,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荀歧坐在车内都非常有大家坐姿,端端正正,只是眼神似乎是在放空。
沈汐点点头,没话找话:“这女子北洲的?”
竹七道:“是的,北洲妖族。”
沈汐好奇道:“妖族嫡系好像都以草字为名,那她也是妖族嫡系子弟?”
竹七摇摇头,“她是'曼妙'的'曼',不过就是个草本科植物的小妖,堪堪化为人形,哪里就能用得了草字。”竹七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戛然而止。
'曼妙'的'曼'?荀歧神色古怪至极,道:“我只知她叫曼娘。”
未婚夫竟然只知道未婚妻的姓,噗哈哈,沈汐莫名想笑,假婚姻也太不走心了点。
五大洲上,除了鬼族从不以真名示人,妖族的名讳也是不能随便告知他人的,都很容易被控制仆役,妖族除父母与共度余生的伴侣,旁人是不能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的,其中尤以女子为甚。
若是向她们询问姓名,意思就是向她们求婚。
若是她们以真实姓名告知,则是答应了询问之人的求婚。
荀歧在一旁若有所思,沈汐却好像还有很多问题,没完没了的问着:“你好像很了解她?是至亲好友吗?”
竹七迟疑片刻,还是答道:“不是,不算熟,见过几次面罢了,只是她总是孤苦无依,瞧着可怜罢了。”
此时的荀歧却暗暗心惊,竹七每说一句,那女子眼睑便会极其轻微的颤抖,直到最后一句“瞧着可怜罢了”,那女子连着眉头也都跟着皱了一下,她并不是表面的昏睡,她的意识是清晰的,更甚者她是在偷听!
在沈汐的诧异下,荀歧伸过手,迅速为她搭脉,却毫无异常,她的脉搏显示她受到了神魂的创伤,昏迷沉睡。
这只是普通的一段对话罢了,并没有这样偷听的必要,但是这个曼荆能在明知荀歧是个女子的情况下,依旧说服族中长辈旅行婚约,这份能耐,不得不让荀歧连这段对话都要拿来咀嚼一番,被这小女子弄得颇有些草木皆兵。
中洲人族,以三纲五常为主,对于女子言行方面是极具规则的,哪怕荀歧,曾为中洲灵修第一人,不得已在人前暴露了女子身份之后,差点被勒令重新另以养女身份写入族谱,以保全荀歧男子嫡支身份和全族的荣耀,而这个女子忽然出现,荀歧反倒被规劝仍以男装走动,对外依旧宣称自己乃是荀家嫡系长子,迅速与这女子定下婚约,让荀歧不禁感叹一声好手段!
荀歧身为嫡系子女,手握权利,尚且如此被动,一个堪堪化为人形的草本科药植物有什么能耐?
因此,荀歧觉得这曼荆十分不对劲,至少当时被定下婚约时,用的条件肯定不一般,只怕所谋非小,但是细细捋来,她俩既无仇怨也无恩情,是以荀歧也只能敬而远之,一直以来态度十分冷淡。
那厢,竹七述说着与曼荆第一次见面是竹七刚被撵出西洲的时候,曼荆刚开启灵智,在一堆树木丛生中毫不起眼,旁人打架殃及小草,竹七听她呼痛,给她用棕榈叶搭了棚挡挡风吹雨打。
也许是竹七明白自己以后连个躲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还装作满不在乎,看到她的状况,动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恻隐之心。
第二次是竹七被人再次废了经脉的时候,二度损伤严重,命不久矣,他决意躺着等待天意的时候,曼荆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她泪眼婆娑的要度自己的灵力给竹七,却被竹七拒绝了,已经活不成了,何必浪费她的灵力?后来她又回来找到竹七要带他走时,竹七已经遇到公子考虑回西洲的事了,就这样失之交臂。
刚开启灵智便可以呼痛?普通妖族竟是这么早便可以言语?荀歧打断他:“这么说,你曾考虑和这女子在一起?”
竹七想想,笑着说:“不知道,当时都快没命了,也没想过这些。”
荀歧此刻十分确定曼荆已经醒了,竹七和沈汐的对话总让她的面部有所反应,脉搏却始终一如既往。
奇怪。
“暮清哥哥,我饿了。”一差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沈汐怀里的小蛇们也都苏醒了过来。
“我们再…”“就在此处休息吧。”荀歧打断沈汐的话。
竹七听到荀歧这么说不自觉有些奇怪,荀歧大家出生,一向对于衣食住行都十分讲究,尤记那时与少主一起与她出行,她那爱干净的劲,让少主取笑了许久,她对于周遭的环境干净与否已经到了一个正常人难以忍受的底部。
哪怕是那几年她女子身份暴露的时候,没人拿她做荀家灵修第一人,堂堂正正切磋赢不了她,弄坏她的东西,弄脏她的衣物,这类旁门左道也没让她损失半点风采,面上依旧是凛凛然而不可侵犯之态,旁人看来永远光洁鲜亮。
今日却主动要停在小树林,随便吃吃,这不像她的风格。
荀歧毫不避讳竹七的打量。
竹七想不到原因,只得放弃,就这样,一行人在野外驻扎,几条小蛇很是欢快,一会便不见踪影。
沈汐想去捡些枯树枝生火,被荀歧制止,指着竹七道:“你去。”
竹七点点头,心道少主也不会生火,粗活就该自己来做,便想也没想,起身向远处走走去寻枯树枝。
荀歧想想,对沈汐说:“我给你说个故事,”荀歧侧身坐在车边,拉开了部分车帘,露出一丝缝隙,堪堪可以看到车内曼荆的脸:“妖族为什么都姓药你知道吗?”
“据说是说族主是一味难求的药品。”沈汐努力回忆着。
“对也不对,”荀歧眼角注意着车内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妖族的神主谁也没有见过,存在与否还是两说,如今五大洲的神主恐怕只有西洲竹家的神主还在世,东洲祖家早已没落,南洲鬼族如今被突然冒出来的四方鬼君分割,艶都里也许勉强还有原来冥洲神的部下,不过艶都被红色花海包围,寻常鬼族也无法靠近。”
没反应。
鬼族的事是她没兴趣,还是四方鬼君真的与她无关?
荀歧虽然在和沈汐说话,眼神却一直注意车内,沈汐在荀歧眼前摆摆手,示意她回身,拉住荀歧的手,另一手则在手上写下了几个字:
“这、女、子、有、问、题?”
沈汐的手很暖,指尖缓缓在荀歧的手掌上流动,一丝温热接着一点暖意,荀歧不知是因为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太暖还是他对她的信任暖住了心头,一时乱了方寸,明知应该及时将手抽回,仍旧顺势将手留在沈汐的手心。
荀歧反握沈汐的手,一字一字的写到:配、合、我。
沈汐点点头,也问道:“这和妖族有什么关系呢?”
荀歧紧盯着曼荆,眼神没有半刻松弛,继续道:“人族自有修炼之法,且人族有帝王说,皆有秩序可寻,那么五洲只剩下妖族这个传唱多年的族主,活了亿万年,却谁也没见过,”荀歧顿了顿:“妖族本身却信誓旦旦族主依旧,然则我测算过,近年乃乱世之象,五洲大陆即将重新洗牌,倘若妖族族主在世,早该指引妖族,力保妖族或顺流自保或逆流而上,除非妖族被别人掌控,而那个人在冒充族主...”
依旧没反应。不为钱,不为权,那么是为了...什么?感情?荀歧看向身边的沈汐。
沈汐察觉荀歧的眼神,也回望她一眼,以眼神示意是否有用,荀歧摇摇头,难道她真的就是一个小人物?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安呢?
这时捡树枝的竹七回来了,四条小蛇被他拎在手里,还顺手打了一个结扔向车内。
沈汐明明跳起身却没能接住小蛇们,砸在车内的小蛇们发出“空咚”一声,接着伴随小四的尖叫!
荀歧倏然起身,她的亲亲未婚妻在小蛇掉落的时候似乎动了一下!准确的说应该是小四尖叫的时候,她也跟着痉挛了一下!
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