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颜婳用余光去瞟严景行,他此刻垂着头,她只能看见他头顶那两个发旋。
不知怎么,颜婳突然想起她师父在她幼时用手指描绘她头上发旋的场景。
说起来,她师父的脾气可比她好多了。同样是当师父,她师父从来没呵斥责备过她。可她似乎一直对严景行要求过高了,今日还呵斥了他。
心中微微一动,颜婳清了清嗓子。
听见动静,严景行抬起头来,望向了颜婳。
心中有了些歉意,颜婳脱口而出的却是:“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我……”严景行嗓子梗着,说不出话来。
严景行当然知道自己错了,错在失去了警惕心。修真界风云诡谲,若是他再这样放松懈怠,丢了性命也是可能的。
但喉口堵着似的,他吐露不出关于认错的一个字。他想起幼年时被父亲罚跪在阴冷的祠堂。
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有口难言。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七哪里来得资格辩解?
以兄弟排位命名的称讳不仅昭示着他的地位,也隐隐预言着他的命运,卑贱如一粒尘埃不值一提。
是小七错了吗?
还是他本身就是个错呢?
膝盖下的湿冷坚硬的青砖几乎要把他压死过去。
天旋地转的场景搅得严景行脑子一片混乱,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时间岁月。
现在是更难堪的境地。
颜婳叹息了一声,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可严景行听到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定定的注视着她。
她从严景行抬头望来的一眼里看到了胆怯,钢铁直女颜婳感到了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师父这么小心翼翼,她如何能不心疼呢?
他就像被蚕食了根茎的瘦弱病苗,来自她的一点雷霆雨露都受不了。她怎么还在人前训斥他呢?
颜婳轻轻地问:“很难过吗?”
“我……”严景行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颜婳直接了当地瞬移到严景行面前,俯视着他:“难过什么?”
“回答我!”她的身板与严景行相比并不高大,却可以完全地把他罩在阴影里。
在这莫大的压力里,换一个人也许就要崩溃了,崩溃在她的高压和强制下。
从严景行的角度首先看到的是她洁白的下巴,然后他就被她的眼眸摄住了。她眼眶是疲累后的微微青黑,细密纤长的眼睫下是一双无情冷淡的眼睛。
很奇异的,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不再感到委屈了。很难说,他是不是因为受苛待太多而出了问题。反正现在他镇定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开口:
“师尊……”
严景行还是说不出来,天啊,这叫他怎么说,难道说他因为颜婳太凶而委屈吗。多丢人啊。
严景行磕磕巴巴地说:“师尊,……你,你那样,让我,让我很…很…没有面子。”
颜婳其实挺能理解他的思维的,要是她她也这样恼怒面子问题。但她师尊真的从来没有训斥过她一次,对待她就像对待一块捧在手心里的豆腐,吹都吹不得。到了人间,她渐渐明白,这样让她铭记了很多年的爱该是很好的爱。
很好的爱不会伤害、折磨、误会。
她也想回报给他很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