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龙飏站在案前执笔疾书,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给他轮廓清晰的侧颜和骨节分明的手镀了一层金光。
“侍剑,侍墨。”龙飏一边将两封信封好,一边唤二人的名字。
“主子。”
暗处突然出现两个人的身影,恭敬地跪在地上。
“你们先不必跟着我和樾儿了,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跑一趟。”
可是主子……京城鱼龙混杂,这种时候把我们两个暗卫派出去……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担忧却不敢反驳,只安静地等龙飏吩咐。
“侍墨,带着这封信去一趟唐门,交给我表兄唐黎,百里的眼睛需要他费费心思。”
“侍剑,你回上清太白将封信交予我掌门师兄,然后以外门弟子的身份留在百里身边保护他,顺便……关注一下门内有谁行事怪异。”
“尤其是,掌门师兄的那些个入室弟子。”
……
与此同时,紫樾以友人来访的名义随欣冥来到了柳家。偌大的宅邸虽奢华无比,看起来却和寻常大家族没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
紫樾发觉自己跟着欣冥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男人都没看到。
“跟着我就行,不用紧张。”许是看出紫樾过于沉默,欣冥主动开口和她聊了起来。
廊下偶尔会路过一些人。有衣着统一,作仆人打扮的,恭恭敬敬地向欣冥行礼,称她小姐;有衣着华丽的,各式各样的美人坯子,叫欣冥姐姐或是妹妹。
紫樾感受得到,远处或暗处亦有人向她们两个投来打量的目光。
据欣冥描述,按柳家传下来的规矩,本家不许男人踏足,似是因为祖上某一位家主对男人意见颇大?再加上柳氏女子确实强悍,久而久之,竟形成重女轻男的奇景。
“至于那些姐姐妹妹的,不过是称呼而已。族里会将旁支中优秀的苗子过继到本家重新赐名,她们中有的甚至是捡来的孤女。而家主,我们称她为‘母亲’,当然,也只是称呼而已。”
紫樾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两句,却没敢多打听欣冥自己的事,想来,问出来的答案可能有点残忍。
“呦,这不是,瑕姐姐吗?”
一个娇嫩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拿腔拿调的语气委实算不上友善,紫樾不禁看向了说话的人。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薄纱裙。这衣服明明是温婉可爱的颜色,款式却露肉甚多;再想想这条裙子的主人,明明长了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言语间却透着与年纪极为不符的刻薄,平白让人生出一种难以接受的不协调感。
瑕姐姐?是叫欣冥吗?
“瞧瞧,瑕姐姐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当时优柔寡断,输给了瑜姐姐呢呵呵呵呵~”
瑕不掩瑜。
难怪她和我说,她不喜欢自己原本的名字。这名字简直是赤裸裸的贬低。
紫樾有些生气,看了一眼欣冥的侧脸,欣冥倒是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毫不在意,根本懒得搭理。
嘲讽完欣冥,她将视线落在紫樾身上,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哦~我知道你,凌家的小姑娘,被心上人抛弃,只能转头求别的男人怜悯,真是,一点都不体面~”
这姑娘方才羞辱欣冥的一番话已让紫樾心生不满,若不是见欣冥没有生气,她早冲上去敲爆她的头了。现在又直接朝她泼脏水,而且挑了一个无异于火上浇油的话题。
“体面?”紫樾碍于这是在别人家里,多少有点克制。
她的声音从有点咯咯作响的牙缝里挤出来:“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和我谈体面?你没病吧?”
欣冥心知这妹妹什么德行,不愿过多纠缠,拉起紫樾的手将她向身边拽了拽轻轻劝道:“宝贝儿别气,她就是有病。我这个妹妹脑子不好,吃屎长大的,咱不理她。”
“你!”
柳珮儿被恶心到了,她有些恼火。想和柳欣冥骂架,又怕她吵起架来什么脏话都骂的出口;想动手,又有些忌惮她的手段……
柳珮儿最终没敢发作,便只嗤笑一声,撞着欣冥的肩膀擦身过去。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欣冥冷笑,见紫樾脸色仍然十分不好,又拉了拉她的胳膊哄她,“走吧,她就是个逮谁都咬的疯狗,别放在心上。”
而且,很不幸,我们柳家似乎多的是这样的货色。
“按照规矩,本家所有姐妹早上都要去给母亲请安,宝贝儿,我们走吧。”
“你放心,我会给你出气的。”
欣冥笑嘻嘻地向紫樾抛媚眼,哄得紫樾有些害羞。
“我没生气啦,倒也不必如此,免得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宝贝儿~你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既然如此,那你便只当我拿她当个消遣罢。”
谈笑间两人行至内院正厅。
嚯,好大阵仗!
虽有些低声吵嚷,但一屋子的人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中间空出的位置让紫樾的视线直达主位那张雕花贵妃榻。
有一种那是皇位的错觉……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柳家家主才姗姗来迟。
紫樾站着欣冥旁边,随着众人的视线向门口看去——
和想象中的有一些偏差,紫樾之前猜想,能坐到杀手世家的家主之位,不是个冷面罗刹,也该是个笑面阎王。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庄重的中年女子,这张不苟言笑的脸生得既不刻薄也不和蔼,精致的妆容乍一看雍容华贵,却难以掩盖杀伐果断之感。
“母亲大人万安。”
一众姑娘齐齐屈膝行礼,低头向这位柳夫人问安。
紫樾不想太过显眼,随大流蹲了下去,心里暗道:怕是宫里的妃嫔向皇后乃至太后请安也不过如此吧……
“嗯。”柳夫人淡淡应声,“今日可有事要报?”
有几个女孩闻言上前回话,大抵是说一切正常,虽有些小插曲但已被解决,又官方地请了安,请“母亲大人”不必忧心云云。
柳夫人不甚在意,点点头让她们都退下了。
“对了,冥儿回来了?你身边这位姑娘就是你信上所说,新交的朋友?”柳夫人突然面带笑意地看向欣冥和紫樾。
紫樾注意到了柳夫人对欣冥的称呼,猜想欣冥的地位在柳家该是很有分量的。
欣冥拍拍紫樾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上前一步向柳家主行礼:“正是,母亲大人。”
这个小动作自然被柳夫人看在眼里,她不由得多打量了紫樾两眼。
什么朋友如此上心?这么明目张胆地护上了。
“真是个文静的丫头……凌姑娘不必拘谨,冥儿亲自带回来的朋友自是我柳家上宾。把这当做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说,不必客气。”
“既然母亲这样说,那自是需要您……做个见证的。”
欣冥拖长了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不远处的柳珮儿无端打了个寒战。
“哦?此言何意?”柳夫人微微挑眉,似乎来了兴致。
“没什么大事,就是方才来的路上,我的朋友被珮儿妹妹欺负了。她打了我的脸面,所以……”
欣冥语气平平,仿佛真的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不知为何,竟听起来有些愉快。
可随即,她很自然地从后腰上抽出了她其中一把匕首,勾在手指上转了一个漂亮的刀花,然后指向了柳珮儿——
“请母亲大人做个见证,我要和她生死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