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丹穴山上有这样的地方,而我竟是全然不知!”宁皬一掌拍在桌上万年来头一次动了怒。
“这般大动肝火作甚,消些气。”孟俪坐在一旁,一边递水一边轻轻抚着那瞪圆了眼的人。
“消气,消气,你叫我如何消气?”宁皬急躁地站起身,在桌前急得转圈圈,“后山炸了个洞,宁微笙现下毫无音讯,宁重山也上了战场,就连宁折双那混小子......”
“喝水。”孟俪随着他的话,眼眶猛地一红,她悄悄别过身将眼角溢出的泪水沾了去,又冷着脸将茶水举到宁皬的眼前。
“阿爹,阿娘!”宁宿白钻头冲进屋中,双眸睁得极大,瞳孔稍有涣散,唇瓣亦有着莫名的轻颤。
“慌,慌,慌。”宁皬被她这催命般的叫声激得顿时暴跳如雷,“你慌什......”
“宁,宁微笙回来了。”宁宿白似还沉在梦境里,不理会宁皬的吼骂,呆杵在一旁喃喃出声。
“宿白,阿娘知道微笙回来你甚是欢喜,但作为女儿家,下回还是......”
“还,还有宁折双。”宁宿白望向还在滔滔不绝的阿娘,脑子一片空白。如若宁折双没死,那这些年微笙流的泪,丹穴山上每个人伤的心,岂不是被他戏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可她站在这里竟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火,宁折双活着,她自是激动欢喜,但这并不影响她冲过去按着他狠揍一顿:“我就知道,四海八荒的人死绝了也轮不到他死,现下我这是又被他戏弄了,这一闹竟还让我为这么个滑头难过了几百年,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说罢,她也不理会身后僵直的两人,一甩头将方才初见宁折双的呆愣甩到脑后,气势汹汹地便要回身去找那人理论一番。
“又做什么去?”越不孤闪身立在宁宿白的面前,伸手将她拦了回去。
“莫拦我,我今日定要好好跟他算上一笔。”她气鼓鼓地瞧着随着她的移动而晃动的人,低头要从他胳肢窝下钻出去。
“他们已经来了。”越不孤捞过宁宿白的身子,不等他话音散在空气中,一旁的木门便被人“咯咯吱吱”推响开来。
“宁折双,你这个......”
宁折双对视着静然不出声的越不孤,与他颇为默契地点点头,笑着看向那被捂着嘴拖出去的宁宿白,回头分外哀愁地抱起宁微笙:“笙笙,看来二姐还是这么不喜欢我。”
“混小子,混小子。”宁皬好像被开了光一样,他觉得今天绝对是这一生里最波折的一日,先是被后山那个炸开的窟窿弄得心神不宁,如今又是被这个突然活过来的宁折双搞得惊喜交加,这还让他怎么平平淡淡地过上老年人的生活。
“折双?”阿娘拦下暴躁的宁皬,挪着步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宁折双的脸,随即她皱起眉头,轻轻出声:“莫不是我又白日里做起梦来了?”
“阿娘,折双回来了。”宁折双心头一软,还未来得及被宁母拥进怀中,便被突然闪过来的宁皬一个巴掌推了出去。
“嗯?”站在一旁已酿好哭意的宁微笙被阿爹的这一举动惊得猛然一愣。
宁折双难得不与他较劲,含着笑意又迈走回到了宁微笙身旁,轻飘飘地看向宁皬:“儿子此番回来,是来下聘的。”
“折双愿许诺笙笙,相依白首,情深不负,纵山河倾倒,吾亦不悔此意,还望二老准许。”
宁微笙站在一旁模模糊糊的,她呆瞧着那眸如星子的人,恍惚间被人轻柔的拉着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子低头向前面拜了几拜。
不只宁母傻了,就连一边护犊子一般护着宁母的宁父也傻了,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些,本还沉溺在宁折双死而复生的欢喜中的两人,现下双双变得无法言语起来。
宁折双也不急,他就那么满是笑意的牵着宁微笙的手,好不欢喜地等着宁皬他们的回应。
回过神的宁皬向后踉跄了几步,无力地歪着身子躺在了椅子上,他端过方才宁母递给他的水,手颤得杯盖直响。
“这......”宁母上前欲将两人扶起。“阿娘,这一扶,可就是允了。”宁折双抬眸笑着望向她,将宁微笙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宁母的手顿了一顿,她转眸看向那自刚才起就毫无反应的宁微笙,柔声问道:“微笙,你怎么想?”话落,一旁的宁皬身子一正不动声色地伸起头瞄向宁微笙。
“我......”宁微笙低头瞧着身侧那十指相扣的手,粲然一笑,“阿娘,你知晓我,我自是愿的。”
我愿的,我愿与他相伴,与他赴难,与他共生死。
我现下唯一不愿的,便只是与他分离罢了。
宁皬的身子在听完宁微笙的答复后,滑落得更低了。辛辛苦苦养了几万年的狐狸,如今竟还把他的女儿而叼走了,早知如今,当年就不应该看着他可爱而留下他。悔矣,悔矣。可是,他这嘴巴怎么莫名其妙地向上咧起来了呢?
“起吧。”宁母沉了好一阵子,却还是将手伸向了二人,她看着眼前牵着手连眸子都幸福得直泛光的两人,心间却是又喜又忧。对于宁折双的才能和人品,她亲自养育了他几万年,自是对他放心的下的,可这宁折双的身份......
她坐回桌前,笑着打量二人:“你们可自己定好了日子,准备好何时大婚了?”
宁微笙一愣,手被宁折双轻轻地捏了一捏,她望向他,只听他笑着说道:“便听笙笙和阿爹阿娘的。”
“笙......”宁母咬了咬舌头,脸也一羞,“微笙,你想何日办,我看着下个月月初便是个好日子。”
宁微笙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中突然划过许多事情,她怎会不想与他成婚,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此时此地便成他的妻,可如今神魔两界战事频发,动荡不知何时便会落到丹穴山头上,而恰恰宁折双的身份又是这般紧张,稍有差池便会被天族的人抓到把柄,乱世难安,她不愿将他们二人的婚姻草草安在这样的时光之中。
“折双,我希望这场婚事是最好的...”她瞧着他含笑的眸子,一时间却难以启唇。
“笙笙,听你的。”宁折双了然,眼瞧着他就要将宁微笙拥入怀中,宁皬摸了摸脖子骤然咳嗽起来。
宁母自是知晓宁皬的这些小伎俩,她又倒了一杯水给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如胶似漆的二人:“微笙你先出去,我有些事要交代给折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