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了紧眉,看着他们渐渐停了步子,不由急急收回头,背靠着树干倾耳去听。
司无沮此番很是郁闷,想他堂堂一个魔族大将,哪回不是持剑驾马,搅卷黄沙,如今竟被安排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来暗地里运粮。
此等简单的行动,檀亦终这是在看不起他司无沮吗?
他眯着眼领着身后的人缓缓前行。
良久,这郁郁之气结得愈来愈大,他不由一把拉下头上藏匿魔气的黑纱,挥剑砍向周围。
檀亦终,待本将军回去,定要找你好好算这一笔账。
想让我司无沮老老实实地在这破山上呆满五日,他檀亦终想得美,我明日就连夜赶回去。
司无沮咬着牙,驭起一阵剑气向前方的树直直劈去。
瞧着那齐腰而断的两棵女桢,他不禁狠狠呼出几口气,稳了稳心神,勾起唇角收剑继续前行。
我瞧着脚下的树猛然坠落,不由一惊,急急踮脚随着此树下落。
那人,好强的魔气。
我匿在枝中,轻捂口鼻。
他可是瞧见我了?
我低头看了看周围散落的果子,暗暗皱眉,不动声色地取下锁天环攥在手中。
半晌,那些人的脚步声愈来愈小,我蹲身缓缓探出半个头去紧紧瞧向他们。
那魔军去的方向好似正是宁折双埋鈴的方向。
我心下一急,正欲轻轻起身绕开他们去寻向宁折双。
蓦地,腰间一紧,心一阵剧烈跳动,未有半刻犹豫地抡着锁天环抵向身后之人的额头。
那人仰头向后急急一闪,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腕子,低首埋在我的脖间,轻声念道:“笙笙,是我。”
我暗暗舒气,渐渐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耳朵,脖子,好痒。
我不由歪头蹭了蹭脖颈。
宁折双扭头望向那缓缓消失的小队,拉下宁微笙高举的手。
良久,他才起身徐徐将我扶起。
“他们是魔界的。”我伫在原地,看着那愈来愈窄的道路。
宁折双拍了拍怀中那正向上窜的脑袋,笑道:“这行人身上着的黑月纱,是吸附魔气的好东西。”
怪不得,方才并未察觉到此处存在有丝毫的邪气。
“你已埋好了捕风鈴?”我抵着他的手,向上望去。
此片女桢林有近十个洞穴,我此番前去才堪堪埋了三个而已。
“应还有两个。”他垂眸细细算去。
方才宁折双本正开穴藏鈴,可他眉心骤然一痛,鼻间又恰好嗅到了一股极强的魔气,便只得急急返身向西去寻向宁微笙。
我拉过身后高高仰头一脸茫然的幼蜚,默默捏出隐身诀,随着宁折双纵身跳至枝头,轻轻跟上那踏路而行的小队魔军。
此时碰见这支队伍确也算不得是什么天大的坏事,起码我们或许可以直接寻到他们运粮的交接之地。
那领队之人不知为何早已急不可耐地扯了面纱,扬着发向前迈去。
这人不似早前遇见的檀亦终那般,有着使我无法置信的谪仙之姿。
恰恰相反,他周身处处弥着的尽是人们口中的阴冷狠戾与暴虐。
我与宁折双透过叶间的缝隙细细盯向他们。
蓦地,待我缓缓沉了心时,身侧猛然传来一阵躁动。
我不由急急回头,迅疾地伸手拉起那正交缠着四肢倒挂在枝头的幼蜚。
宁折双垂眸看着那一行人缓缓停了前行的步子,直直扬头瞧向此处,他不禁微皱眉头,片刻间,又笑着探出胳膊拽过几颗暗红的果子,甩手直直扔向树下。
我揽过这幼蜚的脖子,静静伫在宁折双身侧,紧紧盯向他们。
“笙笙,先走。”蓦地,宁折双拉过我,飞身钻出那正藏身的女桢树,踏着果子一路向南。
他离开的时候,脚脚压着那深红的女桢果来借力跃动,我看着他唇间的笑意,不由俯身低头去瞧向那些剧烈摇动的女桢树。
此处顺着南风而过,女桢树下正“噼里啪啦”地掉落着被他踢下的无数果子。
司无沮皱眉按剑走到树下,弯身捡起摔落到地上的果实,眯着眸子细细查看了一番。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又领着身后的人直直向南走了几步,瞧着地上纷纷坠落的女桢果,不由抬脚狠狠踩了上去。
待他仰首看向那随风晃动的树枝之时,这才堪堪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半晌,司无沮瞧着脚下烂作一滩的女桢果,笑着回头甩袖,大步流星道:“走,接着向东行。”
宁折双揽着我轻轻落到一块极为僻静的空旷之地上,蹲下身探手捏起那窝在宁微笙脚下,正剧烈战栗着的棕褐色耳朵。
地上的幼蜚撅着屁股蹬着后蹄缓缓挪动,使劲扯着脑袋向后缩去。
“罢了。”宁折双轻轻收了手,徐徐起身,笑道,“起码这可查探的洞穴范围又少了许多。”
“我埋的那几处已然作不上数了,你那还剩下几个?”我拂手拍去衣裙上的碎叶,缓缓抬首望向他。
“还剩了三个,其中未来得及埋鈴的还有两个。”宁折双移步走向宁微笙,抬手捏过她后领上的叶柄,牵起唇角,顿了顿,“那两个未埋鈴的洞穴,居于最东方。”
我瞧着他脸颊染上的橙黄之色,扭头看了看遮在山头的余阳,回身念道:“罢了,今日就先这样吧,待明日,再去那处瞧看那几个洞。”
“也好。”宁折双转身环视四周,暗暗思索,此处距方才那一片女桢林甚远,应是较为安全了些,可这夜黑风高的,保不齐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你一人在此不安全,可愿与我一起去寻些树枝?”
我将方才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也随着他的视线转看了一番,缓缓点头。
宁折双蹲下身笑着拉过卧在地上的幼蜚,弯着眸子轻笑:“你便在此当作标记,待过些时辰,我们再来找你。”
语罢,他直起身,揽过那正笑着的宁微笙,头也不回地转身举步迈向林子深处。
我不由回首瞧了瞧那直着脑袋盯向我们的蜚,看着它骤然耷拉的耳朵,心中竟是莫名地弥满笑意。
“无须担心,它再不济也是一个凶兽,一般的山林野怪是无法伤害它的。”宁折双扭回我的头,垂眸笑着盯向我。
我不知为何被他吸了神,定定看向他的眼睛。
他那眸子委实好看,真真像极了头顶变幻万千的星河。
“我去树上砍,你乖乖在树下拾掉落的树枝便好。”他揉了揉正仰头看向他莫名发怔的宁微笙,牵唇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