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晟阳城
宁曜似乎十分习惯有人这样伺候,在铜盆里洗了手,再用一旁的手巾将水擦干,对面的承平不苟言笑,连被误认为是宁曜的侍卫也不见生气,却也是从小就被人伺候着长大的。
再磨磨蹭蹭下去只怕会更尴尬,望月心里叹了口气,将手伸进盆里,学着刚刚宁曜的样子洗了手。
三个婢女行了礼,把铜盆端了下去,另外两个也颇有默契地上前,帮望月和宁曜倒上茶,再将糕点放在望月和宁曜中间的红木方桌上,承平那边也是如此。
做完这些,这两个婢女也向宁曜和望月行了一礼,低着头退下去。
到底是大户人家,望月感叹,这些下人一个比一个有规矩。
褚管家盯着那些婢女做事,等该上的都上完,他也朝三人挨个鞠了一躬。
“老朽不打扰主子们说话了,老爷那里还有吩咐,若是大人和小姐有需要,还请尽情使唤卫府的下人。”
宁曜点头:“有劳了。”
褚管家告退后,几人都没有说话,望月左右瞧了瞧,宁曜端着茶在细品,对面的承平也不知在想什么,正厅墙边还站着几个侍女,都低着头,雕像一样,像个装饰。
望月又注意到刚刚端上来的糕点,睡了一天,才吃饱的也给她睡得差不多了,看见糕点竟然也嘴馋了起来。
只是宁曜和承平都没动手,她也不好意思拿了就吃。
“宁曜,”望月小声唤他,“你们怎么不说话?”
宁曜正仰头喝茶,含了一口茶水咽下去,才不紧不慢地往望月那里凑过去,和她一样小声打趣道:“承平就是个闷葫芦,从小就这样,别理他。”
承平放下杯子,眼神有些哀怨。
他确实不善言辞,面对客人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更不会没话找话说,甚至连他爹都嫌弃他是个闷葫芦,还找大夫给他看过哑疾。以至于他都二十出头了还未娶妻。
和宁曜认识久了,两人无论是公事私事,聚在一起一声不吭的情况多了去了,好歹他们共事多年,都有默契,有些话不摆在明面上说,对方也能懂。
但宁曜当着他的面叫姑娘别理他……
唉。
他们两个的婚事,都是两人家中最头疼的事。
承平自己且不说,宁曜从小就是小姐们心里的风流贵公子,若是那些小姐全在楼上抛绣球,宁曜只怕能被绣球埋了。可他宁大将军偏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该客气的会客气,但若女子对他示好,他就立马和那女子拉远距离。
最终宁曜还是和他一样到现在还未订婚。
如今一想,宁曜倒像是为了谁守身如玉的样子。
“这绿豆糕瞧着不错,要不要尝尝?”
宁曜把桌上的绿豆糕往望月那边推了推,还殷勤地帮她把没喝的茶盏放到一边。
这正合了望月的意,她笑着取了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绿豆糕入口即化,望月却皱起眉头。
“唔,太甜。”
“那这个白的呢?”宁曜又把另一盘拿过来。
白的大约是枣泥糕,望月也尝了一口,“味道尚可,就还是太甜。”
“用茶水顺一顺吧,你不爱吃甜,吃多了会发腻。”
望月灌下去一整杯茶,才感觉嘴里的甜味少了一些。
“我记得文南做的点心也没有这么甜啊,我吃着刚好,卫家的人难道都嗜甜吗?”
文南眼观鼻鼻观心,昨儿晚上她们赶工做出来的糕点几乎就没放糖,主子派人来叮嘱她们姑娘不爱吃甜的时候,文南只是觉得将糖减上三分就行,留七分的糖,也不算太甜。哪知主子过了一会儿亲自过来,硬是叫连英把糖减到了一分,连英和她都怕糖太少了,姑娘会觉得寡淡,没想到还是主子了解望月姑娘。
卫府的厨子做点心时一定是正常加糖,姑娘吃着才觉得过甜。
承平心想,难道他离家几个月,厨子的水平这么不济了吗,他不信邪地也尝了一块绿豆糕,入口清甜,豆香四溢,他虽不是那么喜欢吃糕点,可也觉得没有那么甜。
怪事。
“肚子饿吗?要是饿了的话咱们就出去逛一逛,买些零嘴儿。”
“好啊。”望月一口答应。
“对了,我还没问你,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她忽然想起来道。
她一路睡过来就到卫府跟前了,全然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到了什么地方。
“此乃抚州郡,晟阳城。”
晟阳城,已然是到皇都脚下了。晟阳是京城的门面,也是京城的盾,若外敌来犯,京城定天城前面没有晟阳,敌人便能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所以晟阳的防守和京城一样严密,驻军十万,且由天子亲自管辖。
晟阳也是皇城脚下最为繁华之地。
这些望月都是听说,在大靖朝就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皇都定天和晟阳城,只是她从未来过这里,还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要亲自来看看,传说中的晟阳究竟是如何一副繁华景象,如今在马车上做了个梦,梦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晟阳了。
有时现实就和梦一样。
承平也难得出声:“晚膳还早,走走吧。”
宁曜没让其他下人跟着,就带了一个文南,他和望月并排在前头走着,承平习惯性跟在他后侧,文南跟在望月后头,两人也并排一同走。
“我也好些年没来过晟阳了,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被阿爹抱在手里。”文南忽然道。
承平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句。
“后来阿爹把我送进宁府,老爷好心收留我,就让我去照顾主子。也只在晟阳不到半年,主子就被打发到京城去了。”
文南看着宁曜和望月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那时候的主子甚是纨绔,书也不读,武也不练,整日就知道流连烟花之地,老爷为此十分头疼。后来不知怎得,有天主子忽然就开窍了,苦读诗书,又勤于习武,我至今想着也不知是何事让主子开了这样的窍,或许是天意吧。”
其实承平也不知,他和宁曜虽为发小,但宁曜十岁那年就被他爹送去京城了,偶尔听到消息,也只是宁家大少爷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气得宁老爷又大病一场。
再见到他时还是在军中,承平和宁曜同为副尉,两人并无太多交集,直到三年前安国王叛乱于怀州,宁曜和他跟随当时的大将军徐承业出征平叛,宁曜领兵战无不胜,用计如神,协助大将军在半年内就将叛军一网打尽,安国王自知兵败,最终自缢。
徐将军归朝后便上了道折子,称自己年事已高,望衣锦还乡,并道出宁曜和卫承平乃新晋武将中难得的人才,尤其是宁曜,可用奇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