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见玉嬷嬷生气，凑上前去挽住嬷嬷的胳膊，柔声撒娇道：

　　“嬷嬷，明明是将军夫人以庶出侮辱璋王殿下在先，珺瑶姐姐气不过，才想教训一下，这种小事，不必惊扰皇后姑姑。”

　　她一开口，玉嬷嬷神情便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宠溺。

　　“还是意如小姐更懂事些，幸亏这次只是奴婢听见了，不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秦意如一边赔笑，一边给珺瑶郡主使眼色。

　　珺瑶郡主立刻会意道：“玉嬷嬷莫要生气，是珺瑶的不对，只是听见有人侮辱父王，一时冲动……”

　　玉嬷嬷“嗯”了一声，斜眼看着低头不吭声的望月。

　　“夫人还请慎言，今儿是皇后娘娘生辰，您初次进宫，就不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找不痛快了。”

　　秦意如连忙附和几句，都是在说望月的不是。

　　“好了，外面太阳大，几位小姐随奴婢一起去殿中歇息歇息吧。”

　　然后玉嬷嬷带着郡主、秦意如和赵元珍进了殿里，只留望月和骆琴箫，还有两位嬷嬷在树下。

　　走时珺瑶郡主狠狠瞪了望月一眼，望月也回瞪她一眼，而赵元珍给了望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们一走，望月狠狠翻了个白眼，缓缓把袖子里握紧的拳头松开。

　　差点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深呼吸了两口，才把这恶气给压下去。

　　“那玉嬷嬷是什么人？连郡主都怕她？”

　　戚嬷嬷回答望月：“玉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她是先皇和当今圣上的乳母，后来皇后娘娘亲自要她到凤吟宫里伺候，玉嬷嬷说的话，在陛下那里都是有几分重量的。”

　　“是啊，秦小姐和郡主都是玉嬷嬷看着长大的，中宫寿辰当日，这事儿若是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娘娘面子上也不好看。”另一位嬷嬷也说道。

　　“得罪了皇后娘娘，对宁将军以后的仕途也有影响，夫人和小姐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好。”

　　两位嬷嬷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劝望月和骆琴箫息事宁人。

　　骆琴箫气不过，随手折了根树枝，把上面的叶子都拔了下来，再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望月懒得管这些破事，从树荫底下走出去，凤吟宫里人不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只有五六人在的亭子坐下。

　　原本亭子里的人，一看望月来了，互相小声嘀咕了几句，就从亭子里离开了。

　　也好，她一个人，乐得清静。

　　大约坐了有半个时辰，戚嬷嬷见其他夫人小姐们都往翊云殿中去了，才过来和望月说。

　　望月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皇家设宴，自然与众不同，排场也是一等一的大，命妇小姐们按家中品级前后落座。

　　多亏了宁曜这官职争气，戚嬷嬷领着望月坐在一个靠前的位置。

　　然后戚嬷嬷去找了专门记录的宫人，在簿子上记下宁曜的名字之后，便退到了殿外。

　　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往上便是空着的皇后凤位，离凤位最近的位子坐着几位公主和郡主。

　　公主和郡主下面，才是宫中后妃们的座位。

　　秦意如虽是皇后的亲侄女，但按家中品级，她也只能和大臣之女们坐在一起。

　　望月觉得有人盯着她看，一抬头便瞧见斜对面，正朝她笑着招手的骆琴箫。

　　另外还有一道视线——

　　赵元珍也在望月对面。

　　她毫不避讳地盯着望月，见望月看过来，眼睛便弯了弯，将视线移向别处，同身边的林夫人说起话来。

　　殿外进来一排宫女，各自捧着食盒，井然有序地给每一桌送上酒水、瓜果，还有两道清爽开胃的凉菜。

　　望月确实饿了，先倒了杯茶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还想动上两筷子凉菜，却发现左右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那眼神，就跟在大街上看见猴一样。

　　望月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筷子，此时一个手持拂尘的枣衣太监从后殿出来，环视一圈，然后朗声道：

　　“皇后娘娘驾到——”

　　殿中所有人立时停下手中的事儿，坐着说话的也闭上嘴站起来，都朝着凤位的方向垂首站立。

　　鸦雀无声。

　　望月没吃成，放下筷子跟着众人站好，低头时，她头上的首饰就跟要往地上坠一样，只站了一会，脖子便有些酸痛。

　　她用余光看见，一位身穿华丽宫装，头戴凤冠的女子，由玉嬷嬷搀扶着，缓缓从后殿行至凤位跟前。

　　想必那就是当今的中宫皇后秦氏了。

　　皇后在凤位前站好，殿中众人就跟提前说好了一样，一齐行礼并说道：

　　“恭祝皇后娘娘千岁，愿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今日本宫寿宴，本应君臣同乐，何须拘泥于礼节，诸位坐吧。”

　　身居高位之人，即使说些平和的话，也自带一股睥睨之气。

　　皇后落座于凤位上之后，众人才直起身来，纷纷就座。

　　此时也依旧没有任何一人拿起筷子。

　　望月盯着桌上的凉菜发呆，凤位上的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几个字真正过了脑子。

　　忽然噼里啪啦一阵响，望月回过神来，见殿中诸人都纷纷执起筷子，她朝凤位上看去，皇后果真拿着筷子，看着玉嬷嬷将菜夹进她跟前的碟子中。

　　人界真是规矩繁杂，连吃饭都累死个人。

　　望月夹了块山药放进嘴里。

　　清爽，但乏味。

　　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有舞女从殿外整齐划一地进来，也是先向凤位行礼，再表演起歌舞。

　　桌上的菜一道接一道，山珍海味种类繁杂，每样的量却都不多。

　　望月每道菜都尝了尝，这菜的味道都是上乘，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玉盘珍馐。

　　但细细品味，总觉得没有连英做的菜好吃。

　　“今日皇后娘娘寿辰，珺瑶特地献上一曲《平沙落雁》，拙劣之技，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又听见珺瑶郡主的声音，望月往殿中央看去，只见珺瑶郡主换了身华贵宫装，在殿中亭亭玉立。

　　几个太监抬上来一把古琴，用架子置于殿中地上。

　　珺瑶郡主却不急着开始。

　　“启禀皇后娘娘，珺瑶琴技不佳，恐污了皇后娘娘尊耳，不如让一位善舞的小姐来舞上一曲，珺瑶以绿叶衬红花，也算一桩美事。”

　　皇后笑着说：“要说舞技，还得是我们意如独占鳌头。”

　　秦意如似乎早有准备，皇后一提到她，她便站起来，优雅地行了一礼。

　　“意如献丑了。”

　　望月看着这两人明目张胆地演戏，心中冷笑一声。

　　皇宫里的宴会，还没她在街头吃一碗小馄饨，看着旁边耍杂技的抡大刀来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