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去了照晞阁一趟，左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回来看见望月还趴在院里的贵妃榻上，侧脸枕着胳膊，已经睡着了。

　　方才她拨弄的那朵小花也被扯了下来，蔫了吧唧地挂在手指上。

　　这整个京城的达官贵族家里，大约也只有望月能这么睡着，身上丝锦的团花裙子也被她压得皱皱巴巴的，一头青丝自脑后倾泻而下，缠绕在衣带腰间。

　　文南也不打扰她，悄悄地绕过去，到屋里把她的外裳拿出来，披在望月身上。

　　这外裳和她身上的裙子本是一套，但晌午时候望月说热，便脱了外头的长衫，只穿衣裙在院子里晒太阳。

　　做完这些，文南就去了舒月阁里的小厨房。

　　连英现在一天到晚就泡在小厨房里，因为望月喜欢吃她做的点心，她就变着法儿地研究出不一样的点心来给姑娘品尝，这就好似千里马遇见了伯乐，定要跑上千里来证明自己。

　　“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文南看连英忙里忙外，也不敢进厨房给她添乱，便站在门口问她。

　　连英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文南，便如实答道：“今儿早上不是送来一些新鲜的牛乳吗，我便想着用牛乳做出一些新花样，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喜欢。”

　　她自己吃着还行，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其他人的口味。

　　“对了，”连英忽得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正好送上门来的么，也不管手上沾了多少面粉，就去门口把文南拉进了厨房，“文南姐姐帮我尝一些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这些姑娘究竟爱不爱吃。”

　　文南也没拒绝，看着案板上摆了一排的剂子，还有旁边正在醒发的面团，台子上也列了整齐的七八个盘子和碗，里头都装着少量已做好的点心，圆的方的椭圆的菱形的，还有做成花样的，整个厨房里都是牛乳的香味。

　　“真香啊，做好的是台子上的这些吗？”

　　连英瞧了一眼，就又去搓揉案板上的面剂子了，“就是这些，您随便尝，哪里不够的和我说。”

　　来回跑了几趟，文南还真有些饿了，把小盘子里的点心挨个儿尝了一块，这些点心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也从没见过，不过连英的手艺是绝对可信的。

　　毕竟她父亲曾是御膳房里的点心师傅，做的点心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当时的皇后娘娘——现在是太后，也极爱连英父亲做的山药豆沙糕。连英得她父亲真传，也学了一身白案功夫。

　　连英把猪油裹进擀好的面皮里，熟练地收口，一边问文南：“怎样？吃着还行吗？”

　　文南还在回味，指了指上头点了红曲的那份月饼一样的点心：“这里头的面还有些湿，吃着粘牙。

　　还有这道，这个酥起得不是很好，里头的馅料水分太多，把酥皮都给浸软了。

　　其他的都还行，我端一些去给姑娘尝尝。”

　　“好，这两道我再看看能不能改改。”

　　照着别人的配方做是一回事，自己研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哪怕是手抖放多了点水都会影响成品的口感，失败品堆成了小山，才出来一个入口不错的，所以连英才忙活了这么久。

　　文南从台子上端了两个盘子下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连英，你会包馄饨吗？”

　　连英眨了眨眼睛：“会倒是会，只是许久没做过了。”

　　“我跟你说，姑娘很喜欢吃馄饨，还得放辣，你回头研究研究。”

　　连英应了一声好，文南就端着盘子出去了。

　　望月的小榻旁边不远就有座连着廊道的凉亭，凉亭内设了张石桌，四面都摆了石凳，文南将装点心的盘子放在石桌上。

　　“奇怪了，玉竹上哪去了？”本来是打算让玉竹去沏茶，她去把姑娘叫起来吃点心的，只是文南左看右看没找着玉竹，起初她还叫玉竹在这儿守着姑娘，现在玉竹不见踪影，就是这丫头擅离职守，若是主子知道了，可是会罚的。

　　于是文南叫了一个粗使丫鬟，吩咐道：“你去茶房烧水沏一壶茶来，茶叶用放在架子上的雀舌，上头写了名字的，晾到八分烫的时候端上来。”

　　平时茶房里的事都是由她们经手，毕竟是姑娘入口的东西，一切都得合着望月的口味来，连英忙着做糕点，剩下文南和玉竹也能应付得过来，只是现在玉竹也不知去向，文南一个人要做好几个人的事情，根本顾不过来。

　　丫鬟去茶房沏茶，文南就下了台阶去底下叫醒望月，她睡着的姿势到现在没变过，脸上只怕要被压上不少红印子。

　　文南轻拍着望月的肩膀，在望月耳边悄声道：“姑娘，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起吧。”

　　望月听见动静，翻了个身，嘴里嘀嘀咕咕道：“……什么时候了？”

　　“快傍晚了，您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连英做了几道牛乳的点心，姑娘起来尝尝吧。”

　　“唔……起了起了。”

　　一听连英做了新点心，望月就是睁不开眼睛也说自己不困了，硬撑着把眼睛睁开，从榻上爬起来，文南瞧她头发都睡乱不少，脸上还有衣袖褶皱的痕迹，便劝望月回屋去梳洗一下。

　　望月急着去吃点心，迷迷糊糊地被文南拉进屋，简单洗了把脸，又把乱糟糟的头发衣服整理好，才被文南放走。

　　“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从未见连英做过呢？”

　　望月站在石桌前，好奇地盯着桌上几盘样式各不相同的糕点，虽说样式不同，但这些点心都散发着牛乳的浓郁香气，闻着就知道它们入口有多美味。

　　文南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放在桌上，回答道：“这是连英新做的点心，还没取名字，姑娘尝尝看好不好吃。”

　　望月刚洗过手，就直接用手取了一块糕点，咬掉一个小角，在嘴中仔细抿了抿。

　　“不错，有一股牛乳的香气，入口软糯，甜度也刚好。”

　　她又把其他几盘尝了一遍，评价都和之前文南尝时差不多。

　　“连英也太厉害了吧，她是从哪学来的这一手好厨艺？”

　　文南把茶端给望月润润喉，回答道：“连英的手艺是她爹教的，她父亲曾在宫中御膳房任职，专门给后宫娘娘们做点心。”

　　“那我去宫里能不能吃到她父亲做的糕点？”

　　文南听了这话，表情怪怪的。

　　“连英父亲……先皇在世的时候，就被下旨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