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雷如年的脸上时,他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起身来,不理会倒在他身旁还发着鼾声的柏子玉。
他马上看向粮车的位置,车还在,粮草不见了!十万铁骑一个月的粮草凭空不见了!看着倒在地上的数不尽的尸体,看着暗红色的土地,又看了看空空的粮车,突然地,雷如年纵声大笑起来,他越笑声音越大。
“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我雷如年真的太可笑了!”
他笑得如此开心,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笑得如此肆意、如此大声,这声音惊醒了身边柏子玉,也惊醒了运粮官石衡,他也看向了运粮车,见上面空了,顿时心如死灰,听到雷如年还在大笑,无边恨意直冲脑门。他拔出长剑,尽直向雷如年冲了过来。
雷如年还在大笑,对石衡的剑视若无睹,柏子玉看得着急,忙拔剑相迎。可是他看到,那个石衡明明是直冲过来了,可不知为何,却突然转身向着右边的虚空猛刺。
“咦,他在干什么?”柏子玉口中喃喃。
“这里有人设了阵法!”一个吵哑的声音淡淡道。
柏子玉转头,见是止了笑的雷如年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的头上还是戴着遮面的头盔,看不清他的脸色,他的肩头还留着一支羽箭,他也浑然不觉。
柏子玉皱着眉头,“雷先生,你这伤要处理了。“
雷如年摆了摆手,“出了这个山谷再说吧!”语声透着一股苍凉。
柏子玉对阵法一窃不通,于是问道:“怎么会有人设阵,这人先将我们迷昏,又设了阵法,就是要运走粮草吗?是何人有如此能力。”
“应是那个墨染!”
“先生怎知?”柏子玉是知道墨染的。
“他只不过一个八九岁的小童,怎会有如此能力?”
“是呀,我也不知他会有如此能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柏子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已然从昏迷中醒来,不禁问道。
“无他,等吧。这只是一个困阵,不是杀阵,等够了时辰,阵法自然就开了。”就算他能解阵,可是他为什么要去解它呀,这样也好,也好!
“咦,雷先生不是精通阵法吗?难道是这个阵法太难了!”见雷如年点头,他不由得叹气。
“还好,那个墨染没有趁我们昏倒之时杀了我们。”柏子玉话语声里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呀……”雷如年轻轻应道。
云长生带着她的杂牌军走的这条路非常掩蔽,这条线路是夜影提供的,就是为了能快点赶到信阳。云长生这支队伍有几千人,打得又是大将军府的旗帜,没有哪个盗匪敢动太将府的队伍,大将军是他们兆国的战神呀。所以一路上云长生走得很是顺风顺水。
这一路他们过了离阳、偃城、邢城,这一日的清晨他们离信阳已不足百里了。云长生正拿着一包炒面准备冲一碗当早餐吃。众人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包括那些新招来的民夫。也是人手一碗炒面糊糊。
清晨的风驱走了云长生的烦躁,清晨的雾唤起云长生的希望,清晨的露引动了云长生的欢乐。这时轻风吹拂,送来阵阵凉意,也送来了隐约的人语声。
“疯老头,我……”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还我……我的妻子和……”一个吵哑苍桑的声音
“你这个疯子,我没有藏……”
“我对天发……,我没有没有……”
云长生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往声音传来之处奔去。
就见两个衣衫破烂、脏污,满头污发乱飞的老头子从林子中急速奔出。
崔福急速向云长生靠拢,一边大叫:“保护公子,快,保护公子。”
这眼看马上就要到信阳了,可不能再出现意外了。可不能再让莫名其妙的东西把小公子弄走了。片刻之间,云长生身前身后就被众侍卫围得水泄不通了。
他们能阻止别人接近云长生,却不能阻止云长生去接近别人。云长生见前后左右都被人围住,不由着急道:“让开,快让开!”
崔福听到云长生的大喝声,忙劝道:“小公子,此两人来路不明,公子稍待片刻,待侍卫把两人赶走后再说。”
“快走,哪里来的臭要饭的!”
“马上走,要不然我砍了你们!”
呛啷一声,云长生听到了拔剑的声音,不由得大急。她提气纵跃,从围着她的侍卫们的头顶飞跃而过。
云长生朝跑得稍前的那个胖一点的脏老头飞去,口中大喊:“二师傅,二师傅!停下,二师傅!”
拼命往前走的胖老头听到这声呼唤,猛地停下转过身来。他一把拂开脸上的乱发,睁大眼睛,定定看着追过来的云长生,“你是……?”
云长生很高兴能在此地见到二师傅。早就忘记她现在虽然脸上没有了伤痕,但黑得太厉害了,让人一见之下,光注意她的黑了,而没法注意她倒底长什么样子。
“你是谁?”见云长生还要靠近过来,仲孙宜声音提高道。
听到仲孙宜如此发问,云长生不禁大急,忙道:“你不认识我啦?!二师傅,我是楚凤歌呀!”
“什么?你是小凤歌!”
仲孙宜身影一闪,来到云长生的面前。他一把举起云长生,对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后,又嘭的一声,把云长生放下,捶胸顿足道:“小凤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呀!你变得这个样子,我们轩辕门怎么办呀?”
“不过是变黑一点,怎么和轩辕门扯上关系呀。”云长生不解地问。
云长生注意力都在仲孙宜身上,却没有注意到还有一双眼睛也在静静地看着她。
“小凤歌啊,你这么黑,以后怎么娶妻生子呀,有哪个女子会找你这么黑的相公啊!不娶妻生子,那我的小徒孙又怎么出来?”
“不是还有大师兄和小师兄吗?”云长生顺口答道。说完,她就想长叹,就是她不变黑,也没法子娶妻呀。
云长生正在那里无语凝噎,对二师傅的神逻辑,她真的无法同意呀。她瞧着二师傅倒是长得白白胖胖的,不也没有找到妻子吗?哎哟,不对,正这么想的云长生不由得抚额,差点让二师傅带沟里去了,现在不是讨论娶妻生子问题的时候呀。
“二师傅,你怎么——”
云长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一双大手举了起来。那双手虽瘦若枯木,但却快如闪电,云长生一感觉到有生人气息靠近,就下意识的闪避,但却无济如事,她还是被手的主人举了起来。
“囡囡呀,我的囡囡,呜呜……阿爹终于找到你了,囡囡!”
“放开,你这个疯老头,她不是你的囡囡,他是我的三徒弟。听见没有?他——不是你的囡囡”旁边仲孙宜大声喝道。
“你这个坏老头,我就说你藏了我妻子、我女儿,你看看囡囡就在这里,你还要说谎!哼!无耻之极!”
云长生却心下大惊,这个瘦高脏乱的老头子,他是怎么一眼看出自己是女儿身的。她现在只有九岁,这个老头又没有号自己的脉,他怎么会看出来。
“放开小公子!”
“放下主公,围起来,快!”
“小师弟,二师傅——”
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功夫却是了得,只见他如闪电一样从崔福的身边迈过,又从二师傅抓来的胖手上跳过,还从赵定海的头上跃过了。
后面传来众人的叫声越来越小,疯老头抱着云长生跑得飞快。
云长生手中有一只“爆雨梨花针”的小机关,只要她按下,这个疯老头必死无疑。
所谓吃一暂长一智,云长生经过“迷风”事件后,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前世那个和平的世界了。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她必须随时作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所以,这几天她自己做了几个自保的机关。
可是看着这个疯老头看她时慈爱的眼神、真心的笑容,她的手指始终按不下去。
她象一个婴儿一样被这个疯老头抱在怀里,看着这个老头舒缓的动作,看来这个老头还没有用全力。感觉到云长生正朝他看来,老头咧开大嘴笑起来,黄黄的脸上居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囡囡,那边山顶上开了一朵很漂亮的大红花,阿爹去采来给囡囡戴上。好不好?”疯老头讨好地对着云长生道。
想到自己头上戴一朵大红花的情景,云长生嘴角抽了抽。
“囡囡不想要大红花,囡囡想要到那里去玩。”云长生手指向信阳方向,说完泪眼汪汪地望着她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