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周放与佟小东忙着安排良渠来的亲信,并且将府里原本的下人全数发派出府,齐景延与定公公也有许多要事商议。
当鱼遥再次见到定公公已经是晚膳时,佟小东到房里叫她,故意恐吓她说定公公来了,她以后有苦头吃了,让鱼遥以为定公公为人很严厉。
没想到当鱼遥来到前厅,齐景延已经坐在桌前,定公公拄着手杖站在一旁,一看到她立刻上前拱手作揖。
“老奴多谢鱼公子这一路上对殿下的救命之恩,老奴感激不尽。”
鱼遥先是一愣,便也随性道:“其实也没什么,他对我也挺好的,我帮他是应该的。”
齐景延嘴角微扬。
定公公却因为鱼遥对主子的称谓蹙眉,但是想起主子下午的叮嘱,才决定慢慢找机会教导鱼遥。
“今后鱼公子在府里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老奴,老奴会细心交办。”
鱼遥因着定公公的态度,在心里暗骂佟小东实在太坏了,根本成心吓她。
“其实真的不用,景延已经对我――”
“大胆!”
鱼遥吓了跳。
“怎可直呼殿下名讳?”
“是他让我这么叫的。”
定公公诧异主子竟然对鱼遥如此宽待。
“纵使殿下宽待鱼公子,鱼公子还是该恪守对殿下的礼节才是。”
齐景延不愿鱼遥与他生份,“定公公,是我让鱼遥这么叫的,就不必改口了。”
定公公一怔,但是主子既已开口又不便违背。
“是,老奴只是担心日后若在人前――”
“日后的事定公公届时自会明白,好了,定公公一路奔波也累了,都过来一块用膳吧!”
鱼遥一听就走过去,定公公却推辞。
“这怎么行,殿下尊贵,岂能与下人一块用膳?”
鱼遥刚好坐下一怔,想起跟齐景延打的欠条,她要干下人的粗活偿债,那她就是下人,难道不能一块用膳?
“定公公今日就不必拘礼,过来坐下吧!”
最后定公公碍于主子的命令,只得勉为其难过去坐下,鱼遥也才自在。
“定公公一路奔波想必没能吃好,这顿饭就多吃些。”
“谢殿下。”
齐景延都还没动筷,鱼遥已经先拿起筷子,让定公公皱眉。
“住手!殿下都还没动筷,鱼公子岂能先行用膳?”
鱼遥根本没听过这条规矩。
倒是齐景延开口提醒,“定公公还记得下午我在书房的一席话?”
定公公只得忍下要教育鱼遥的话,“是老奴过于心急了。”
“用膳吧!”
鱼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见齐景延也拿起筷子,便也没心思追究,眼下就是吃饭最重要。
相较于定公公毕恭毕敬拿起筷子,鱼遥已经不客气开吃。
定公公看着鱼遥毫无顾忌的吃相,终于知道主子为何要事先提点自己,实在是这个鱼遥根本毫无规矩可言,看来得找时间调教才行。
鱼遥经过这几日的练习,用筷已经熟练些,就是这会要挟鱼丸还不太利索。
“景延,帮我挟鱼丸。”
鱼遥说的理所当然,却让定公公惊愕,尤其看到主子真为鱼遥挟颗鱼丸进他碗里。
“殿下!”定公公这回已经不是喊鱼遥,而是忍不住唤起主子。
鱼遥不知道这个定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吃个饭一直喳喳呼呼的。
“定公公先用膳吧!”齐景延道。
但是定公公实在已经无法忍,刚才那些还可以说是鱼遥不懂礼数,但是这会居然使唤起主子,简直大逆不道。
“鱼公子这是在干什么?竟敢使唤殿下?”
突然被指名的鱼遥一愣,根本不懂他说的什么使唤。
“我只是让他帮我――”
“殿下是天之骄子,纵使你于殿下有救命之恩,终归还是下人,岂能反过来指使殿下干这下人的活?”
鱼遥一愣,听到下人的活几个字。
“定公公――”齐景延想阻止定公公往下说。
“挟菜是下人干的活?”鱼遥已经先追问。
“自然!纵使殿下礼遇鱼公子,鱼公子也该有下人的自觉,不可逾矩。”
鱼遥想起跟齐景延打下欠条,说要当下人干活偿债的事,总不能耍赖。
“原来这也是下人该干的活?知道了,那我帮他挟就是了。”
鱼遥直接用筷子插起碗里那颗鱼丸递给齐景延。
“要不还你吃吧!”
定公公又是一惊,“你怎能用自己的筷子为殿下挟菜?还是这样插着?”
“又不行吗?”鱼遥都快被搞糊涂了,怎么今晚吃饭就这么麻烦?
“定公公,有什么话都等用完膳再说。”
虽然齐景延已事先提点定公公,但如今看来成效不大,只是定公公对他有自幼抚育之恩,又数度救他幸免于难,他从未拿他当下人看,也不便训斥他。
定公公听到主子再次发话,只能勉强忍下对鱼遥的种种看不惯,暗自决定等腾出空来,一定要好好教导鱼遥学会规矩。
***
晚上齐景延沐浴完,让周放去把鱼遥找来为他上药,趁机跟她说起定公公的事,让她别把晚膳时的事情放在心上。
“八岁那年母妃被害身亡后,父皇将我发派至良渠,一直是定公公护我周全,所以即便晚膳时定公公对你有诸多规矩,我也不便苛责他,只能暂时委屈你。”
鱼遥倒是没怎地觉得委屈,反而还知道了下人该干的活。
“原来之前一直是你在帮我干活,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呢?”
齐景延被鱼遥的说法惹笑,“要说我是自愿帮你干活呢?”
“别啊,那我就更还不完你钱了,光那百两黄金我都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齐景延一凛,“你想离开?”
“什么?”鱼遥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若是让你一直留在京城,你可愿意?”
鱼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对上齐景延热切的眼神,也说不出口要走的话。
“我不还欠你钱吗?佟小东说得还好久才能还的完。”虽然他们人界的好久顶多也不过就是几十年。
突然,鱼遥想到几十年后再也见不到齐景延,心里就觉得闷闷的有些难受。
齐景延见她闷着脸,“你不愿意?”
“我不想你死。”
“什么?”
“要是你能一直活着就好了,那样我就能随时看到你。”
齐景延因为鱼遥这话,不悦的心情随之散去。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这辈子我都会护你周全。”
鱼遥虽然知道人的寿命短暂,但是听到齐景延这么说还是开心。
“这可是你说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见到齐景延点头,鱼遥开心打开药瓶要为他上药。
鱼遥小心翼翼将药粉倒到齐景延肩膀的伤口上,手指轻抹着伤口,最后再低头要帮他吹吹。
这是齐景延在发现鱼遥是女儿身后,故意示弱说疼,让鱼遥帮他吹的。
敲门声却响起,“殿下!”是定公公。
“进来!”
定公公一把推门进来,突然看到鱼遥站在主子面前,低头为主子吹抚伤口,主子则赤裸着上身,画面看来异常暧昧,让定公公一凛。
齐景延虽然察觉到定公公表情有异,但是为免吓到鱼遥,仍不动声色。
“定公公有何事?”
定公公表情僵硬,强自镇定,“老奴听周放说殿下受伤的事,放心不下特地过来关心。”
鱼遥抬头道:“没事的,我每晚都会帮他上药,还帮他吹伤口,就快好了。”
定公公听到鱼遥那句吹伤口的话,表情更凝重,尤其见主子一脸没有异样,心里更有不祥的预感,毕竟向来冷冽的主子何曾与人如此亲近?难道――
不,就算主子无法碰触女人,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齐景延担心定公公再继续审视下去,鱼遥会感到异状。
“我已无大碍,定公公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今夜就早点回房歇息。”
“是,那老奴便告退。”
定公公神色僵硬的离去,出去后还特地把房门带好,就怕被其他人瞧见房里的动静。
只不过定公公回到房里并未休息,而是把周放跟佟小东都叫来。
“把门带上。”
周放跟佟小东这时间被叫来已是意外,听到还把房门带上,又见定公公神情严肃,都纳闷发生什么事。
突然,定公公用力蹬了手杖,“说!殿下与那个鱼遥是怎么回事?他当真救过殿下?”
周放与佟小东的表情立变,都听明白定公公的问题,心里不约而同臆测他该不是在主子房里撞见什么,神情都变的僵硬。
“还不说话在干什么?”
“鱼遥确实救过殿下,对殿下有过救命之恩。”周放如是说。
佟小东终于忍不住道:“他就是个妖孽,来祸害殿下的妖孽――”
“小东!”
“周放你住口,让小东说!”
周放之所以制止佟小东,是因为清楚义父对主子的维护之心,是断不能容忍任何伤害主子的事情发生,但是鱼遥毕竟是主子的救命恩人,所以周放才想阻止佟小东如实交代。
佟小东一股脑的把入京以来,主子对鱼遥的种种纵容,甚至为鱼遥一掷百两黄金,还险些大举搜府的事情全说出来。
定公公听完脸色惨白,压根没想到事情居然严重至此,向来冷静自持的主子竟要在妖妇的眼皮底下大举搜府,这是何等严重的事?
定公公再想起刚才推门进去主子房里,看到鱼遥与主子那暧昧无限的一幕,脸色彻底铁青。
“小东说的可是事实?”
周放为难,担心若开口证实,万一义父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定公公清楚义子耿直的个性,见他说不出口便已得到证实。
周放忍不住为鱼遥说情,“义父,鱼遥对殿下确实有救命之恩。”
“这事我自有分寸,都出去吧!”
周放无奈,只得跟着佟小东离去。
倒是佟小东带上定公公的房门后开心,“这下有定公公在,鱼遥那妖孽就无法再作怪。”
“你不该冒然告诉义父这事。”
“我这是为了殿下――”
“那也不该害了鱼遥,他对殿下毕竟有救命之恩。”
“我就是想让他长点记性,别坏了殿下名声。”
“你还不清楚义父对殿下的维护?要是因此害了鱼遥性命?”
佟小东一愣,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应该不至于吧?”
周放只能祈祷,义父能看在鱼遥对主子的救命之恩,别真把事情做绝。
此时的定公公在房里并未休息,一心只想着主子是宸妃娘娘唯一的骨血,他就是死也得护主子周全,否则将来九泉之下他有何颜面去见宸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