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多鴖,和洛齐御风而行,在带山阴面落地。古籍上说带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青碧。但眼前雾凇沆砀,玉树凌空,琼花烂漫,玲珑剔透。
“灌疏通体白色,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形态特异,易辨识。”洛齐四处张望,语气竟有丝担忧:“但若其匿于雪中,却着实难办。”
我由他牵了我四处走,但双目却被四处的树挂给勾了去。我自幼在姑逢山,何曾见过此般景象,只一个劲儿地赞叹不已。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天色渐变,墨云翻滚,冰花徐徐自虚空而降,轻托着掌心的冰花,细细端详,才发现此处的冰花又不似投宿的客栈中所见的模样,片大如斗,白色中还微微透着灰暗的光泽。
我转身欲告知洛奇,却陡然发现他早已不在身旁。大约是太冷,我的手僵得再也托不住冰花。
此时此处并无风起,我却双股战战,孤寒至极。
“洛齐?”我轻声唤他,他素爱捉弄人,想是又在哪里躲藏:“洛齐,你出来!我不喜欢玩游戏!”
并无人应我。
“洛齐?”
“洛齐!你若再不出来,我可当真恼了!”
我素爱独居独行,是你死乞白赖地一路跟着,既然一路相随,又怎能……
“洛齐!”奇异的冰花飘飘洒洒,我却再也无心赏玩流连,奔走呼号,只希望他能回我一声。
“洛齐,你在哪儿!”
“啊——”袖口传来尖锐的抗议:“吵死了!”
众人皆言我声如天籁,这死鸟居然嫌我吵?不过,我此刻无暇计较,这厮反倒提醒了我。
“多鴖,”我冷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可有瞧见洛齐去向?”
连问几声,这死鸟又不鸟我!!
“多多~”我哀求道,敏锐地感觉到袖中那团毛绒绒的玩意抖了一抖。
“多多~”此处茫茫雪原,我目力所及都瞧不见他,只能心存侥幸地盼望它能瞧见。
事实证明,这死鸟除了跟我斗嘴,还真排不上什么用场。
从袖口飘出一根绿色的鸟毛,跟着鸟毛飘出来的,是我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一句话:“别肉麻了,老子的毛都麻掉了!”
这个死鸟,不弄死它还等着作甚呢?我一不做二不休,罪恶的手已经伸进袖口了。
“练练!我错了!”它往我的手臂里钻,翅膀扑腾地我肝火更旺:“关心则乱,你忘了你耳力极好?”
好罢,总归是有用的!
我稳了稳心绪,气沉丹田,闭眼侧耳倾听。冰花飘落撞击雪堆的声音,雪层不堪受压凝积的声音,寒风吹拂树挂碰撞碎裂的声音,再远一些,有靴子踩踏雪层的吱呀声,以及……厚重的喘气声!
我双眼放光,念诀瞬行至前方,却发现洛齐瘫坐于雪地上,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急急地上前扶起他,搀着他走到一处雪弱的空地,却被他下沉的身子带得也跪坐在地。
轻轻掸去他斗篷上的积雪,我双手握住他的,不停地搓揉哈气。他有些意外地瞧着我。
尴尬地停了手,我嗫嚅着说:“冷坏了罢!我并非有意轻薄于你!”
“你如何找来的?”他握住我欲缩回的手,磁性的声音中有一丝疲惫。
“你穿着碧绿斗篷,雪地里容易瞧见。要是你选了白斗篷,我可是没有法子。”我洋洋自得:“我聪明罢!”
“原来如此!”他声音低了几分,看来冻得不轻。
“你作甚丢下我一个人,自个儿跑来此处?”我大约也冻得不轻,鼻水儿流了不少,想必是受了风寒。
“是呀,练练刚刚发觉你不在时,那个惊惶啊,那个失措啊,那个恐惧啊,那个害怕啊——”
纵然声情并茂,但多鴖委实多嘴!
“那个添油啊,那个加醋啊,那个烧烤啊,那个炖煮啊——”我缩回手,抬高袖口,恶狠狠地盯着里面死鸟的那一对发光的绿豆眼。
“阿练,何必唬它?”洛齐一声轻笑,脸色的气色似乎恢复了些:“我瞧见灌疏了,不忍心打扰你,便一个人追过来。”
“啊!”我顿时起身,四处张望:“哪儿呢?”
他摇摇晃晃跟着站立起来,顺势靠在我身上,虚弱道:“你刚刚唤我,它被惊走了!”
看来我着实莽撞!速来冷静聪敏如我,怎会如此失了分寸?!
我低头捏着裙角,心里隐隐觉着不妙。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逼它现身。”脸颊传来温暖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