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方才那一闪念,便引着少璃起了这许多心思,待回过神来,少璃笑自己没见过世面,从前只觉自己千年修仙不易,便以为是自己用功努力更胜于旁人,却不知只不过是天缘机巧,恰倚仗了仙人福报,从未受过这人世间疾苦罢了。
少璃自嘲一笑,却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顿觉一股气息夹杂着强烈地辛辣烧灼之感冲撞着自己的喉管,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边咳边顺着眼角淌出一行清泪来,眼中噙着被那突如其来的咳嗽带出的泪,少璃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觉得直起身子顺顺气应该会好受一些。
元容见她这般挣扎着想要起身,赶忙探身扶住,让她的上身伏在自己胸前。
少璃将下巴抵在元容肩头,任由他在自己的背脊上又是拍又是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止住了咳嗽,可却尚未止住不受控制的泪水,眼前一片迷蒙。
见身前的小人儿缓了咳声,元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扯过一个软枕,与少璃方才枕着的那个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安置在垫高了的枕头上。
又将被子向上拉了几拉,盖在少璃的胸前,用手抹着她额间的汗水,择去一缕贴在颊边的青丝,柔声说道:
“我去倒些茶来。”
少璃闭着眼睛点点头,元容起身到小桌处,用手拭了拭壶中的茶水,不冷不热温度恰好,便翻过一只茶盏斟了一盏。
元容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将少璃扶起,将盏送到她干裂的唇边,那唇原本该是丰盈饱满,如春盛时节粉嫩的桃花花瓣一般滋润,如今却如同秋风中萧瑟落寞的枯叶,干涸憔悴毫无血色。
元容心疼地望着面前清瘦虚弱的小人儿,只见她接过茶盏如同久旱逢雨的花朵一般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还似乎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
接过茶盏,元容轻声询问:“要不要再喝一点?”
少璃细细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元容微点了点头。
只这一眼,便实实地将元容惊得定在了原处。
元容惊愕地大睁着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少璃的眼睛,眼中尽是疑惑和惊讶,双唇微微张着,胸前不断地剧烈起伏。
少璃见他似是受了惊吓一般的表情,赶忙微微低头垂下目光,一边快速地扫视了自己的双手,又蹑悄悄地抬起手臂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确认自己确实是用了寻竹的凡身,而并没有因气力衰弱现出真身来,才稍稍放心心来。
小心地抬起眼,却见元容已不是方才惊讶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柔情更胜之前,元容隐藏不住心中的激动,不由得牵扯着唇角微微上扬。
少璃不知该如何回应元容炙热的眼神,小心地问道:
“元容公子为何如此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妥吗?”
听少璃如此说,元容便知自己定是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
“并无不妥,只是...”
元容搜肠刮肚,想找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只不过此时他已被惊得失了大半神思,实在找不到恰当的语句来告诉面前的人儿,她与之前的寻竹是有多少不同之处。
细细想来便不难发现,寻竹从刚刚缓醒的那一刻便已不是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寻竹了,从前的寻竹总是甜甜地唤他一声“元容哥哥”,而面前的女子却口口声声叫他公子,语调之中也再没有了俏丽与轻快。
若是这般也不足以作证,那面前女子那双眼睛,却分明不是寻竹的!
寻竹的眼神是明媚活泼的,如同林间轻雾中的幼鹿一样纯净,便是被自己无意中伤了心,也是天真少女才有的忧伤神情。
而如今面前的女子,那双眸子却如同渊深的潭水一般深邃,眼中闪烁的璀璨光芒就如星河般耀眼,而那双微眯的狭长双眼,分明就是曾经几度出现在自己梦中,让元容魂牵梦萦日夜挂念的那一双凤眸!
元容既惊又喜,梦中之事竟得以成真。
多少次,元容想象着这番梦中仙缘究竟会如何成就,却不料竟是在这般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出现,而示现梦中凤眸之人,竟然恰是自己的未婚妻寻竹。
思及此,还未来得及高兴,元容却又隐隐担心了起来,寻竹本是因着那隐匿身份使用法术之人而伤的,伤好之后,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可恰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神谕之人。
这般巧合,如果是天命如此,那便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可若非天命,自己梦中之事应该只有姬玄并何求知晓,若是不幸被什么妖异之人加以利用,那就说明背后之人有着探查人心的能力,又精通法术真气,如果未曾探查清楚便贸然入局,岂非凶险!
想到这些,元容霎时稳住了心神,沉下心思眼中神情复杂地望着面前与寻竹几乎一般无二的女子。
“只是你受苦了,如今父王正在亲自提审那日献舞的女子,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听元容说起献舞的女子,少璃脑中努力搜索着寻竹的记忆,无数片段在脑中闪回:紫英芳苑、东跨院戏台一名女子隔着纱幔轻舞翩翩、面纱下的娇媚容颜、颊上生着...曼兑花?!
少璃疑惑着凡人女子颊上怎么会有曼兑之华的纹样,可由不得细细思虑,另一段记忆的片段紧跟着冲进脑中:
台上女子舞动短剑,身姿飒爽气势凌厉,倏忽燕翅式探身,短剑脱手而出直奔台下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猛然一股真一之气击中剑柄,短剑顿时偏了方向,转而朝着元容射去。
那气息分明是由寻竹身侧不远发出的,虽只在须臾之间,少璃却强烈地感觉到那气息中蕴含的恶意。
紧接着,少璃感受寻竹体内的一阵恐惧,那是一种强烈得不容分辨的惊惧之感,未及反应,那恐惧便如同一只有力的巨手推动者寻竹迅速转身朝向元容。
忽觉背上一阵剧痛,寻竹的记忆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