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荣秀宫宫门内的安燕早已是焦灼万分,刚打过更不久,已是四更了,人却还没有到,可千万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便在此时,有轻微的叩门声传来。安燕如闻神音,麻利地将门开了条缝,一人披着黑色大氅靠在门边,正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
安燕瞧清了大氅之下的人是陆嬷嬷,这才将人领了进来,径直将她带到了瑾妃的寝间,并派人守好了门口。
陆嬷嬷进屋后将帽子拨到身后,又理了理头发,这才走到床前行礼道:“老奴参见瑾妃娘娘,让娘娘久等了。只是太后那边一直没有睡着,老奴不敢随意离开。”
瑾妃已身着里衣躺在了床上,可这种时候,她怎么睡得着。
安燕扶了她起身,瑾妃道:“不说那些了,能过来就好。嬷嬷可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能来一趟不容易。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本宫也不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
陆嬷嬷轻轻道了声“是”,似乎是因为刚才走得太急了,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瑾妃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后有何打算?”
“回娘娘,正如老奴递的字条上所说,依樱向太后道出了玉妃假孕一事,而太子查出了您的人往邯广宫旁的石林中放药给玉妃。”陆嬷嬷道,“太后将依樱留在了宫中讯问,依樱自然是受不住的,老奴听着太后的意思,打算明日一早带了她过来指认。”
瑾妃细细瞧着白日里刚染好的桃红色指甲,道:“也就是说,太后已经打定主意要处置本宫了?”
陆嬷嬷不敢回答这话,只委婉地道:“为今之计,只怕是那人留不得了,老奴觉得娘娘若及时处置了,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瑾妃“呵呵”一笑,抬眼看着陆嬷嬷道:“那人服侍了本宫许久,一直都忠心耿耿,脏活也干了不少的,嬷嬷却让我除了他?”
陆嬷嬷脸上微微哆嗦了一下,忙道:“老奴只是随口说说,娘娘自当另有打算。”
“看来太后惯是如此行事的,倒也怪不得嬷嬷这么说。这吃子咒的招数正出自太后娘娘,本宫班门弄斧,太后岂能找不出破绽来?就算没有那个人,太后想对付本宫也是一样容易。”瑾妃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嬷嬷这是在跟本宫说笑吗?”
陆嬷嬷连忙跪下,道:“老奴不敢,老奴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娘娘了。这事是太后和太子爷商议的,奴婢所知实在有限啊!”
瑾妃冷冷地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本宫不想听你啰嗦了,现在,本宫只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务必要办到。”
陆嬷嬷的身子微微发起抖来,有些气弱地道:“不知……不知娘娘想要奴婢做什么事情。”
瑾妃瞟了安燕一眼,安燕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了陆嬷嬷面前。
陆嬷嬷抬眼看着,却不敢接,声音颤抖地道:“这,这是……”
“嬷嬷又不是没有用过,何必多此一问。”瑾妃道,“你只管带回去,在事情捅出来之前让太后娘娘服下便是了。”
陆嬷嬷惊惧不已,哀求道:“瑾妃娘娘,奴婢毕竟服侍太后娘娘已久,其他任何事情奴婢都可以为娘娘办,可这件事情……”
“怎么?”瑾妃的眼神愈发冰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想做忠仆了?你不要怪本宫狠心。是太后决定要把吃子咒的事情掀出来,那本宫自然要帮她一掀到底。这吃子咒的始作俑者虽是太后,但皇上碍于孝道不会对太后如何。至于,你这直接经办之人那就很难说了。对了,本宫险些忘了,湘妃的事只怕你也跑不脱吧?当然,这事本宫是没有证据在手的。可撇开这个不算,你也背了不少皇子妃嫔的命了。只怕你在宫外的亲眷全都被处死,也不足以抵偿。”
陆嬷嬷面如死灰。
“你对这些人下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本宫给你一条路走,你该庆幸才是。”
陆嬷嬷抬起头来,手哆哆嗦嗦地将药接了过去。
瑾妃见状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太后年老体弱,又有宿疾在身,嬷嬷做得漂亮些,手莫抖得如此厉害,就不会有人发现异常的。就算有人觉得事有异常,嬷嬷可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又有谁会怀疑到嬷嬷身上呢?”
陆嬷嬷有气无力地道:“是,老奴听凭娘娘安排。”
“那就好”瑾妃道,“依樱还在太后娘娘宫中吧?这个人……,嬷嬷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奴明白,娘娘不必担心。”
瑾妃展颜一笑,道:“陆嬷嬷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等此事办完,本宫会安排嬷嬷出宫颐养天年。就好像为本宫送药的人,替本宫做过事的人,本宫绝不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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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传出窸窣的动静。
“太后娘娘?”陆嬷嬷凑上前轻声问着,听到“嗯”的一声,又道,“您现在起?”
太后叹了口气,道:“起吧,睡也睡不好。”
陆嬷嬷应着,招呼了丫鬟进来。
太后坐起身来,可精神仍感困倦,便闭了眼睛由着人服侍洗漱,颇有些无奈地道:“真是年纪大了,碰到点事情就静不下心来,还好昨晚喝了些安神汤,扎实地睡了会儿,不然只怕整晚都难以入眠。”
陆嬷嬷轻手轻脚地伺候着,道:“您白日里再睡会儿,补上觉就好了。”
太后不置可否。陆嬷嬷见太后漱过口了,便去正厅倒荷叶水,太后习惯了漱过口后喝一杯。
陆嬷嬷背身站在桌前,她很清楚,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包药粉会让人头晕继而陷入昏迷无法醒来,症状与中风相似。当年她奉命让先皇的一位妃子服下后,那妃子昏迷了数月后薨逝。而太后有头疼的旧疾,如此的确不容易惹人怀疑。
看来太后当年所做的事情,瑾妃都一清二楚。
“等用过早膳,把太子叫来。”
太后的声音却在身后沉沉地响起,陆嬷嬷伸入袖口的手猛得一抖,险些将药粉包掉在地上。
太后已由人搀扶着来到厢房和正厅的连接处更换服饰。
陆嬷嬷只得将药包塞了回去,端了荷叶水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点了点头,道:“昨天那件事,哀家得交待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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