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秋雨绵绵。阿月打了一把油纸伞站在屋檐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见一红影从雨雾中缓步而来。她同样打着一把油纸伞,手中提着一袋包子。
“等多久了?”
“没多久。”
“饿了吧?我买了包子。”
“嗯。”
两人一高一矮并肩回家。
“有点事处理,昨晚来不及赶回来。”
“嗯。”
“一个人睡,可有乖乖的洗脚?”
“洗了……”
走廊下,丫鬟接过雨伞,两手自然牵在一起。
“天越来越冷了,该加衣裳了…”
渐行渐远,轻声说着寻常。
入冬,红安安的房间布了很多火阵,让她惧寒的身体能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很是安详。
红平平也不爱出门了,他经常与红安安呆在一起,二人躺在那铺着软被的竹椅上,有一晃没一晃的闲聊着,从小时候的家长里短,到长大后的江湖儿女,最后到后代子孙。
“你收养的那徒弟多孝顺啊,一边把你创建的宗派打理得井井有条,一边还守在你身边端茶倒水,不容易了。”
红安安的视线从徒弟离去的背影中收回,无奈一叹:“我知道她很好,我虽没有亲生骨肉,但有她在身边完全足矣。可惜她就是太孝顺了,守在我这个将死的老太婆身边干嘛?她应该有她的江湖路啊!”
“啧,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得你那些儿女不孝顺似的!每天跑来请安都被你堵在门外不见,你非得老死之后给他们看遗体不成!?”
红平平吹胡子瞪眼:“他们已经成家了!要把心思放在怎样养家身上!总是来看我干啥!说不了几句就要跪下让我搬回去,哪像你那徒弟,知道我们这等岁数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正闲聊,红火火无声间也走了过来,搬来一个椅子一起躺下:“今年真奇怪,比往年冷,又不下雪。”
“修士还怕冷?”
“自然!我记得我在山上听了个故事,说是一个结丹修士无意间被传送到了妖族的极北之地深处,最后被活活冷死了。”
“妖族是怎样的?”
“这个你们应该问红尘尘,她是公认的新一代半妖天才!”
“啊?大姐怎么成半妖了?”
“这说来复杂……”
红火火随意讲着山中事,任由时光一点一点的带走什么。
启辰回中乌城的这天,整座南城终于下起了雪。
红火火驾着马车,车内就三人,而红平平红安安的牵绊都留了下来。
红平平的后代一家几十口一一跪下,红安安的几个女弟子,以那养女为首同样跪下。
有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要这般悲伤,例如那几个妇女,小孩。
“走吧。”
是红平平的声音。
红安安也放下了看了最后一眼的帘子。
红火火轻轻一抽马背,无言离去。
大冬雪,城外行。
道别的,永别的。
下次再见,坟外有孤人,撒纸钱,举清酒,两泪呢喃。
“当年就是在这屋舍里得知二娘怀上了你们两个小家伙。”
屋舍废弃,里面的人家也不知去了哪儿。
“当年就是在这颗树下,二娘第一次孕吐。”
树已参天,有赶路的行人在树影下喝水乘凉。
“当年就是在家酒楼,父亲想与二娘恩爱,差一点动了胎气,被我在屋檐上挂了一个晚上。”
……
那年,翡翠雪中一舞送行,她带着父亲与二娘远离故乡。
来到中乌城的时候,红府外是情傲的大姐站在了门外迎接。
院子里喜气洋洋,下人们准备着过年的采购。
以防觉得红府上下是妖孽,下人每隔几十年都会换上一遍,所以当年红火火亲自选的奶妈和管家再已不在。
如最初所料,书信来了,妖族的风起云也来了。
他尴尬的立在那看下人忙活,干瞪眼,习惯了那些丫鬟冲他笑,甚至红着脸躲着不见。
“人家二姐夫是来提亲,大姐夫,你呢?不会只是来蹭饭的吧?”
红火火的突然靠近让风起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尴尬的揉鼻子。
他和书信都不爱除了心上人外让别的女子太过靠近,尤其是红火火这等一眼一笑都是风情的女子。可惜身份摆在那,他们便继续强迫自己喜欢红火火的自然熟。
“我……也是来提亲的!”
“咦?”
“聘礼在路上!”
“啧,那还差不多!”
闲聊着,门打开,二娘父亲,然后是……慕先礼!!?
瞧着门主大人,此时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与二老交淡,身后跟着一对一青一白情意绵绵的璧人。
“亲家,那我家小子就你家二姑娘的婚约就这般定下了?”
“好的。亲家客气。”
多和谐的一幕啊。
一眼瞧见红火火,二老笑脸顿住,然后是更大的笑容。
“火火?”
二娘的惊喜还来不及表达,红睿杰却是脸色一寒,上前便扯着红火火的耳朵:“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你大姐二姐那是大忙人,也都知道抽时间回家看看的!你一个闲人倒在外耍野了是不是!!?”
红火火惨叫,求饶:“啊啊啊啊,爹,有外人看着呢!!”
求饶无用。
父母还是年轻模样,子女却是白发苍苍,且,要亲眼送走。
红平平红安安的身体不好,一回来便去了卧室,二老一时难言,自然有话与这对姐弟说。
三姐妹,两少年,一男孩,一老者。
七人相约二娘最喜爱的竹林中,有雪飘下,却不染一片。
红火火酸妞妞道:“唉,不愧是二姐夫,竟然请动门主大人亲自来提亲!”
慕先礼品着红伊伊倒入杯中的热茶:“我也是替他师傅前来的。”
说着,含笑看了一眼阿月,又对红伊伊解释道:“他师傅上次强行出关已经留下隐患,反正你与他要成亲了,我是你的师傅,自然也算是他的师傅,希望你能理解,并没有怠慢你的意思。”
红伊伊与书信自然的靠近一分,浅笑摇头:“师傅能来,我已足矣。”
说着,竟上前也为阿月倒了一杯茶水。
阿月茫然,不安的看向红火火,红火火却还在发呆,对什么若有所思。
“阿月,喝杯茶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