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明亮，房间里的岐已经哭累了睡了过去，懿扶起芴走回她房间。

　　芴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懿摆弄。

　　安置好芴之后，懿就准备离开了。他深知芴的难受不是别人能够安慰好的，更何况他现在的情绪也不稳定，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照顾别人呢？

　　在懿将要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芴说话了。

　　“懿，你会后悔了吗？最开始的的时候，让元槐那个傻子负责照顾初生的粼。”

　　懿没有回答，而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后悔了，既然想要的只是一本书，又何必让她有了自己的灵智。既然有了灵智，怎么能又利用天道让她封心绝情，以期能做到毫无偏颇。”

　　“这么一次一次的轮回，我真的……受不了了。让这一切结束吧，要我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结束？我真的……不能让粼这样不断的……永无止境的，连痛苦都不能拥有的折磨了。”

　　懿低垂着眼眸，关上了门。

　　芴抬手掩面，还是有藏不住的泪水滴落在枕头上。

　　想着懿在离开前最后的那一句，“已经停止不了了，粼有了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是陪着她，就是这样的无能。”

　　真的，当时天道回应他们的时候，他们真的觉得自己能力通天，既自豪又骄傲。对于粼的以后，他们有很多想法，要她聪敏，要她善良，盼望她能无限发展又希望她能够受制于人，一直为人类服务。真是卑劣又自私的人性。

　　后来就像是话本里的老套路，他们让最小的元槐去照顾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每天和粼说话聊天，还是事情原本就会这样发展，粼有了灵智。

　　那时候的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深意，就像是多了一个小妹妹一样，大家每天一有空就会去逗着她玩，教她各种各样的知识。

　　直到有一次小四和小六争论究竟是甜豆花好喝还是咸豆花好喝。一时争论不下就想要去逗一逗粼，把这个千古难题交给了这本全知的万世之书。其实所有人都没有想要粼说出来一个什么，毕竟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但是粼说咸豆花比较好，因为她不喜欢吃甜的。

　　大家都是哈哈一笑而过，之后不知道是谁提出的疑惑，如果粼有了自己的主观想法的话，那她所记载的时间还是客观的真相吗？如果她记载的事物上不是真相，而是她主观意识下的所见，那不就和那些野史一样了吗？仅仅只是全面一点而已，那他们这么多年的苦苦追寻不久落为一空了吗？

　　从那之后，大家看粼的眼神就怪怪的。粼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表达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躁动。

　　不少的人在和粼说话的时候，当粼表现出自己的喜好的时候，都会情绪崩溃的暴怒，责问粼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感受，为什么有自己的思想，她不是一本书吗？只要乖乖的客观详实记载就好了，不需要有自己的情感和思考。

　　虽然每一个这样说的人都被小四打了个半死，懿还把他们赶下了山，但还是阻止不了这样言论的传播，每个人心里都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最后那一天还是来了，有人提出向天道请求封住粼的情感。粼有自己的灵智是件好事，只要封住他的感情，让她不能偏颇，不能有私情就好了。

　　这么荒谬的提议，赞同的人却不少。小四被这些人气得要死，直接冲了上去想要揍扁他们，可就他一个人，小六有心帮忙却只会抱住一个人就不放手。最后还是让他们带走了粼，前去向天道祈愿。

　　芴也很喜欢粼，可是那是他们所有人夙愿，愿意为此献上一切的梦想，而粼是他们坚持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希望，不能陨落，不能出一点差错。

　　所以她没有阻止那群人，就这样默认了。

　　因为寡不敌众，反过来被揍的一身伤的小四和小六对他们很失望，说他们疯了，他们早就已经失去最开始的初心了，看着不做声的他们，失望地下了山。

　　粼回来时候，已经是成人的样子，浑身缠绕着冰冷的气息，不再是之前软乎乎，会撒娇，会叫哥哥，姐姐的小乖乖。

　　那时候芴就知道，他们犯下了大错，可是已经晚了。

　　作为封印粼情感的交换，那些送粼前去交换的人都死了，化作这世间的万物，成为粼的眼睛，成全粼的全知。

　　而他们这群剩下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的进入轮回，无论多少次，都会恢复记忆，亲眼看着粼一次又一次的变得鲜活，然后被强制性的恢复成那副清冷的样子，亲眼看看自己的纵容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

　　一世又一世，芴早就后悔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甚至试过把匕首刺进粼的胸口，只要能结束粼的痛苦，她什么罪孽都可以背负。可是没有用，粼不伤不老不死，只能这样生生的扛着，受着，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奢求能够得到原谅了，但是能不能有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们斩断这场不断重复，永无止境的轮回。

　　而这边粼好像并没有芴想的那样痛苦，毕竟那样长的时间，再多的痛苦，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用人的话来说，反正也死不了不是吗？只要还活着，就有无尽的希望，就永远可以期待接下来的反转。

　　站在街上，粼却没有地方可去，好像除了昭然楼也就只有皇宫可以去了。

　　正在粼往皇宫走去的时候，一道身影气喘吁吁的靠近，站在她面前。“终……终于找到你，不要乱跑啊，姑娘。祁阳过来找我的时候，可吓死了。哎呦，让我休息一会儿，跑了好久，累死我了，找了你好久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你可要……”

　　滔滔不绝的抱怨着的肖旭在看见转过身来的粼的脸的同时咽下了之后的话。

　　肖旭很早就知道了粼的不同，猜到了她恐怕并不是人类，那又怎么样呢，粼很好，对他们很好，所以没有人选择去点破这一点。

　　发现粼不是人之后，肖旭有暗地里猜测过粼究竟是什么。他觉得粼大概是一只妖吧，或者精灵什么的，但绝对不是天上仙。因为粼是那样的鲜活，喜欢给人取一些恶趣味的绰号，喜欢逗着成恣御那个憨包玩，喜欢在他们犯傻的时候冲他们翻白眼，一点仙人的姿态都没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