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直冲大脑,薛绾动了动眼睫,这似乎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全身被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压力覆盖着,她又动了动手指,比睁眼要轻松些。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将怀中的召魂叶捏在手里,心里默念薛宣。
召魂叶是极其珍贵难得的秘宝,使用的机会只有一次,若非危机关头,薛绾也不会玩命去催动,如今她靠着至轩辕所给的血液苦苦支撑,一定要成功。
约莫一刻钟,薛绾的意识已是浑浑噩噩。
黑色的召魂叶在薛绾不断地催化下终于发生变化,由黑转白,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薛绾的意识也陷入昏暗。
与此同时,至轩辕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剧烈变化,被血海尸潮裹挟着微微变形的脊骨反弹出霸道的力量,像是撕碎枯叶般轻松将血海尸潮推开一丈。
血海尸潮被隔离开,至轩辕怀中护着薛绾,双眼倏地睁开,流光溢彩,他的眉眼生的是极好,惹人频频回头,顾盼流连,却不得细看,只怕陷了进去再也出不来。
至轩辕拢了拢薛绾的鬓发,细致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薛绾的脸只有至轩辕一半手掌大,肉肉的小脸越发圆润,像个小包子,身长也缩了有一尺。
旁人不知薛绾身上的变化,至轩辕却清楚,官宁给的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返生之人以吸收天地灵气供养身躯,所需灵气之庞大无法想象。
获取灵气的方法有许多,绾绾那只进不出饕餮般的进食就是其一,吞噬食物中的灵气供养自己,这样的法子是需要大量的沉睡来进行转化。
如今薛绾过度消耗灵气,长大的身体又变小了。
至轩辕抬手扯下变得十分烫手的红纸挂件,唇角有一抹淡笑,眉眼一挑将其丢进虎视眈眈的血海尸潮。
紧密抱着的血海尸潮触及到红纸挂件像鲶虫遇光,瞬息急潮退去,不见踪影。
至轩辕一拂手将红纸挂件收回手心,并未给薛绾戴上,翻手收到袖间。
薛绾像个孩子缩在至轩辕怀里,小手紧紧攥着至轩辕的前襟,睡得香甜。
短短几天,薛绾的样貌一变再变,现在只有七八岁小童的模样,软软小小的,越发可爱。
下山前暮云和他说的一劫是这一劫吗,被血海尸潮裹挟时,他确实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不知这劫是否已经过了。
血液顺着至轩辕的脸庞滴落,身上被血液浸透,正缓缓渗出汇入他脚下的血流,月光余辉蒙在他身上,凄美又决然的意味让人心神一漾。
地穴昏暗,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出口很近,出口设有蛛网结界,至轩辕脸上有淡淡的无奈,闭上眼收敛气息,感知着造化绳。
他可不愿带着薛绾纵身跃下,又记着薛神曾说造化绳能救她,便将造化绳唤回。
在曲院风荷的机关开启时,他将造化绳留在了刘绘身上。
造化绳正潜伏在刘绘脚下,受到召唤,一股绳解开成三股细绳,留下一股仍潜在刘绘身边,其余两股飞速朝至轩辕的方向去。
刘绘觉得脚下有阵风,低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只当自己是紧张过头产生的错觉。
造化绳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至轩辕面前,至轩辕看着细了一圈的造化绳,没想到造化绳还能这般。
一股造化绳将至轩辕与薛绾牢牢绑在一起,另一股回到至轩辕的腕上变化成白玉手钏。
造化绳似有自己的思想,缠在至轩辕腰上的造化绳引导着至轩辕走向洞边。
至轩辕打量着脚下,一泄无阻的瀑布水流,在月光下煞是好看,喷洒的水珠像星光一样闪着微光。
看来出去的法子只有跳下去了,至轩辕觉得自己的精神越发的空虚,一阵阵的眩晕感令他站立不稳,靠着造化绳保持平衡。
至轩辕没有犹豫,虽然不想跳,但是不得不跳,紧抱着怀里的薛绾,背朝下倒了下去,失重感袭来,他同薛绾一样陷入了黑暗,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浩瀚的星空中紫微星暗淡了一瞬,谢宅中正在熟睡的至端广心悸惊醒,而远在缥缈峰上的长老也顿住了捣药的动作。
话回唐天星那头,肚子的空城计唱个不停,饿到看树叶都想吃。
“行了行了,别叫了,我知道饿,这破林子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唐天星捂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这样的山林理应有很多飞禽走兽,可他晃悠了好几圈都没见着活物,真是奇怪。
唐天星艰难地迈着步子,唉,好饿啊。
前头是树林,后头还是树林,左顾右盼,全都是树林。
他快要绝望了,因着怕迷路,所以一直没敢往外探,如今饿的不行,干脆坐下来歇歇,抬头仰望着天空。
落日的晚霞橙红橙红的,边缘还泛着琉璃五彩光,若是平常,他肯定要躺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唐兄弟?”齐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唐天星觉得自己听到了此生最动听的嗓音。
齐一披着黑袍,立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木质的圆盘,圆盘里刻着复杂精致的纹路,中间的指针正左右晃着。
“齐一!!!”唐天星登得爬起来,起身太猛,脑子晕了一下,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的激动之情,摇摇晃晃地朝齐一扑了过去。
齐一赶紧收起圆盘,伸手去扶,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更傻了,莫不是被瀑布冲坏脑子了?
唐天星倒在齐一怀里,脸贴着齐一的胸膛,双手紧紧扒着齐一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江湖救急,给口吃的,我要饿死了。”
“噗。”齐一没忍住笑出声,“你是饿成这样的?”
唐天星没力气听齐一打趣,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狗狗眼巴巴地望着齐一。
齐一很想扶额,但是看唐天星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赶紧从怀囊中掏出芋子糕给唐天星递了去。
芋子糕是他没事就会啃两口的点心,微甜,不腻。
唐天星也不管齐一掏出了什么,接过来就往嘴里塞,随便嚼了一下就吞了下去,不过芋子糕比较沙,他口干舌燥吞咽得有些困难。
齐一适时地递上水,唐天星感动得快哭了,但是眼泪会浪费身体里的水分,还有损他的形象,还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大口大口地灌水。
“你慢些,别呛着了。”齐一不知道唐天星是饿了多久,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
唐天星将竹筒里的水喝完后,才缓过一口气,“我还以为今天就要饿死在荒山野岭了。”
“你就一个人?”齐一将空筒系回腰间。
唐天星点点头,见齐一也是一个人,问道:“金麒呢?你们不是一起掉出来的吗?”
齐一叹了口气,“我们原本在一起,当时离开地穴后,我把金麒放在了地上,想要帮你们,谁知那只白虎竟窜了出来将金麒叼走,我只好先去追寻白虎。”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是跟丢了?”唐天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白虎出现得还真不是时候,“你别担心,白虎有灵性,它应该不会伤害金麒的。”
“但愿如此。”齐一仍然不放心,金麒若是清醒了看见自己被白虎叼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放宽心。”唐天星拍拍齐一的肩,“我等会去和前辈拜别,然后跟你一起去找金麒,两个人的力量比一个人大,还可以找一下其他人。”
“你是被人救的?”齐一好奇地问道。
唐天星将自己艰辛的经历一一说来,委屈得很,想他堂堂一个少城主,竟然沦落至此。
齐一听完沉默了片刻,还真是个倒霉孩子,能活着不容易啊,“这位前辈脾气还挺怪。”
“我带你去见他,见着他你不要大惊小怪。”唐天星可不敢惹老祖,他不想落得跟榕树一个下场。
唐天星吃了芋子糕又喝了水,肚子里有了东西,走起路来都有底气,领着齐一去见老祖。
他本来走得就不是很远,很快就回到了山洞,老祖正躺在吊床上摇着,边上架着火堆,十分暖和。
“前辈,我回来了。”唐天星恭恭敬敬地给老祖鞠了一躬,随后介绍道:“我还找到了我的一位朋友。”
老祖支棱起半边身子,瞄了眼齐一,黑阳惊雷袍,金阅商队的狗竟敢跑他面前来,“找到吃的了?”
“朋友身上有带吃的,这趟回来跟您打声招呼就要走了。”唐天星其实不愿意见老祖,武功越高的人,脾气越古怪。
齐一打量着老祖,不过是孩童模样,声音却是老态龙钟,气息内敛了还能溢出恐怖的压力,此人不简单。
“齐一拜见前辈。”
“金阅的狗,滚。”老祖淡淡地说出不客气的字眼。
齐一皱眉,并没有动,他摸不准老祖跟金阅商队有什么恩怨,至少他不认识老祖。
唐天星赶忙上前,“前辈,齐一是我的朋友,您不喜欢金阅商队的人,我们这就走,您自己保重。”